掛了電話，他在陽台地板上坐了一陣。起身去浴室。脫下衣服將自己埋在一池溫熱中。四下氤氳彌繞的水汽，宛如記憶迷霧，蒼白曖昧。他閉上眼，看見那時冷冷縮在他懷中問他，眨著兩隻迷茫的眼睛：
    “……你怎麼會認得這個？”
    是在問他媚藥的事。那一次，她從蘇雨喬那裏拿過來的媚藥，他竟然認識。
    嘴角牽動起一絲苦笑
    ——他怎麼可能不認識。
    就是它，驅使他深夜瘋狂地驅車出去，結果卻意外地撞到安生。這本就已經是罪大惡極，卻又是因為它，他做了那件更加罪無可恕的事。
    ——強要了冷冷，
    在她最脆弱無助的時候。
    記憶中她一直在落淚。仿佛永遠也停息不了的雨。他吻幹，淚又落下來，吻幹，淚又落下來。冰冷而鹹澀，如同一浪接一浪的嘲水，他掙開，便又湧來，掙開，卻又湧來。纏繞他的心智，淹沒他的鼻息。恍惚間，愛已沒頂。
    想要開口，對她說不要哭。
    但，他那樣的折磨她，卻又不許她哭？
    隻能什麼都不說，沉默地，親吻她的淚。一次一次，在那沼澤一般的濡濕中彼此廝纏侵蝕。
    把一切的責任推給那粒藥？還是，推給雨喬？
    不，他無法原諒的那個人永遠是自己。他不知道為什麼，明明在雨喬麵前是可以忍住的。而在她麵前，意誌全無，節節潰敗。
    他不知道。那是情欲。與欲望不同。
    欲望可以忍受，可以壓抑，可以遏止。情欲卻洶湧地多。無路可逃。鋪天蓋地。
    他在見到她第一眼的時候就已經確定是她了。說來或許荒謬。愛情本就荒謬。
    後來他無數次地回想起與她初見。
    越過那個倒在血泊中的少年，他看見她，失魂落魄地坐在那裏，蒼白潔淨的臉，在暗夜中，如同某種不合時宜的花朵。潮濕的眼睫是細小花蕊，在風中微顫。
    他的心也一顫。
    ——她的悲傷如此之美，美得，足以在他的世界予取予求。
    但卻在一開始，他就對她“強取豪奪”。
    他忘了他怎麼將她拖進去。安生在急救室，近在咫尺。而他們在狹窄逼仄的樓梯間。門已被上鎖。她叫天不應地伏在他身下。他深陷在她身體裏，她的指甲深陷在他背脊，如同瀕死而痛苦的貓，撕心裂肺地胡亂抓撓。
    他眉一擰，卻知道那不會比他給她的痛多。
    她令人揪痛的哭聲就響在耳畔。漸漸地，她也認命地軟在他懷裏。似乎意識不清，把他當做最後的一絲慰藉。他抱著她，抱著她。
    那感覺，像是剛一出生便夭折的死嬰，最美的希冀與最深重絕望的結合體。
    ——我知道我永遠都不配這樣說了。
    我愛你。冷雨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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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吧。可能還是有人無法理解。
    但這的確是愛。
    他自私地占有她。但愛或許就是自私的。
    閔其實也很內疚。
    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