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去了四天，每一天放學後，煙都回來這邊陪我走一段。
    “為什麼要走讀？過了這幾天就可以放假回家了。而且三年級之後就不可能再走讀了，畢竟還是全日製管理的學校。”
    “想靜一靜，反正都快考試了，想離開那個宿舍。”即使在一起的時間再短，還是不由自主地會想起那個人。
    止煙沒有說話。
    他尊重任何人的決定，沒有接續追問。也許，就像青木隱葵一樣，他也或多或少知曉事情的經過。
    “我有想過，如果沒有這些東西，我們的命運是否會有所改變。”止煙望天。
    天邊染上了鮮血般的殷紅，嗜血的顏色。
    林海翻動，搖曳的碧綠映出一片純粹的紅，隻是那顏色，此刻顯得異常悲涼。
    淒悲，蒼涼，這是此刻我的心境。
    “可惜後來，我發現，即使沒有這些所謂的命運和羈絆，我的命運依舊如此，不會有所改變。”止煙的神色我愈發看不懂。
    我沒有明白他說的什麼意思。後來，待我知曉的那日，便是我命運徹底的轉角。
    “止煙，讓你的司機來一下好嗎？”
    “嗯。好。”止煙就像這樣，無論多麼千奇百怪的請求，他從不問及理由，而是淺笑著答應。止煙的笑，是湖畔那搖曳的白蓮。
    飛馳的蓮花跑車馳騁在路上，飛快。
    “就在下一個路那裏下就可以了。”
    “好。”止煙用法文對司機複述了一遍。
    誰說法文浪漫的？我從沒聽出來過。
    “看，這個地方就是我小時候常來的地方。”
    淡淡的餘暉，灑下一片赤金，暖暖的夕陽，鋪打在街頭巷尾。
    普通的咖啡店牌，染上了一層暖輝。
    推開木門，窸窣的鈴聲響起，坐在桌前的中年人抬起頭。
    “喲，是澈啊——還帶著朋友？”
    “嗯！”我點點頭，“李子，兩杯摩卡，三塊黑森林還有兩杯巧克力冰激淩——或者藍莓的。”
    “真是的，怎麼也跟翎少爺一樣叫我了。不是說了嗎，叫黎叔或者老黎都可以，我不姓李，不要老是叫我水果的名字。”李子一瘸一拐地走向裏屋。
    “有什麼關係嘛——煙，這邊！”我拉著止煙坐到了桌子旁邊，“這個地方是我和秦翎小時候的秘密基地，家裏人都不知道這件事，如果我的學分攢夠了他就會叫上所有的甜品！李子是秦翎家上一代管家，在一次火拚裏傷了腿很早退休了，姓黎，但是我跟秦翎都叫他李子，人很好的。”
    止煙摸摸我的腦袋，“能有這樣一個朋友，很幸運。”
    “沒什麼啦，就是沒人的時候能有人陪著你拌嘴吵架什麼的，還好的。煙，我總是感覺很早之前就認識你了。”
    “嗯，我也是，對澈有一種特殊的親切感。”
    “哈哈。”我笑了起來。
    李子走了過來，放下托盤，“兩杯摩卡，三個黑森林，一個巧克力冰激淩和藍莓的，巧克力就剩一個了。”
    “嘛，隨便啦，原諒你了！”我一臉原諒你了的表情，把摩卡推給了止煙，另一杯倒進了冰激淩。
    “真是的。。。。。。真是要把我吃窮了啊，隻要秦翎少爺沒來，您就真不給錢了？有琴少爺饒了小的吧。”李子一邊收拾桌子上的報紙，“這位少爺是澈的朋友吧，有空常來啊。”
    “就是啊，李子人特好的，隨便吃喝都不用給錢。”
    李子佯怒，衝我甩了一下拳頭，便起身離開了。
    我開始毫不客氣地往嘴裏塞東西，含含糊糊地說：“止煙，隨便吃，不夠再叫。”
    止煙端起摩卡淡淡地看向窗外。
    他沒有表現出任何的悲傷、命運的憤懣，仿佛真的將世界與自己隔離。
    所謂的陶聖人所崇尚的“與世隔絕”，並非易事，但他真正做到了。
    即使表麵上與俗世凡塵有千絲萬縷的關係，但我能真切的感覺到，眼神中，那種淡然，讓人無法釋懷的空靈。絕非常人所及。
    這種空無，是一種演技所無法替代的東西。
    我不喜歡這種釋然，真的不喜歡。
    生命如同曇花一現，盛開在遺忘的角落，風中凋零。
    “煙！跟我來！”我拉起止煙跑了出去，身後李子在大聲地問我要錢。
    晚風中奔跑，習習涼風在耳畔呼嘯。
    “看——這裏！”
    我身後，是一個巨大的遊樂園。
    “沒來過這遊樂園吧！”
    止煙微微有些吃驚，“為什麼，回來這種地方？”
    “為什麼‘為什麼’啊，喜歡就來唄！無論是小時候的家教還是後來的寄宿製學校，非常嚴格，根本就沒有自由的空間。但是隻要考試成績達到了目標，秦翎就會帶我到這個地方，陪我玩一個項目。到現在隻剩下摩天輪了，我真的很想玩！”
    說罷，拉著止煙跑進了遊樂場。
    因為剛好是臨近期末考試，沒有學生，人少了一半，遊樂園裏顯得空空蕩蕩。
    浮華，輝煌的外殼下，卻多了幾分空洞和寂寥。
    “來來，這邊！”
    我先跑到了做棉花糖的小醜這邊。
    “好便宜哦。”兩塊錢就值一個特大的棉花糖。我衝止煙壞壞的笑笑，“對不起哦。。。。。。最近老是在複習。。。。。。”
    止煙淺淺的笑，似乎看出了我的意圖。
    “你也知道啦，複習的話很用腦筋的——尤其是維爾諾這種骨灰級變態的學校！所以啊。。。。。。出門的時候沒有帶貨幣。”
    “知道。”止煙拿出黑色的錢包，從裏麵整整一摞殷紅的百元鈔中抽出了兩張，遞過去。
    淺淺笑，“請，做一個這個價格的棉花糖。”
    周圍的人雖然沒有平時那樣擁擠不堪，但依舊人來人往。所有人，都停下腳步看向這邊。
    “先。。。。。。生，嗬嗬，您是不是數錯了？”小醜的嘴角抽了抽。
    “沒有，請做一個兩百元的棉花糖。。。。。。不可以嗎？”
    我看到小醜的臉明顯被凍住了。
    “好帥！”我捧著一個旅行箱一樣大的棉花糖，感覺到了滿滿的甜味。
    周圍的路人相繼投來各色眼光。
    我相當自豪地吃著棉花糖，就像小孩子那樣，並非是過剩的虛榮心，而隻是單純地想要引起別人的注意。
    當然，也有聽到一些複雜的聲音。
    明明是兩個男生，卻像戀人一樣買了超級誇張的棉花糖。
    兩個男生？
    又如何。兩個男生又如何！
    “好——大——”
    巨大的摩天輪，緩緩轉動著，門口的彼得兔在向小孩子發氣球。
    各色的氣球，映出漫天絢麗。
    “快一點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