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很漫長，很麻木。
    今天是我來青木家的三個星期。
    “澈住得習慣嗎？”久森蓮照例打招呼，“以前和曉一起的時候他總是打我，現在終於找到一個可以欺負的對象了，嗬嗬。”
    “……住得很好。”我點點頭，直接繞過久森蓮，“Goodmorning，MrGreen。”
    格林笑著點頭。久森蓮很憤懣我的差別對待。
    “為什麼為什麼小澈都不理我！連幾個月前趕通告那陣子也是，真是的都不理我！”
    “……我不是理你了嗎？”
    “那個算嗎！為什麼跟艾倫都能問早上好就不能跟我說一遍！”
    “呃，早上好。”
    “……太假了吧！”
    ……我已經習慣了。我走向餐桌。
    青木家的宅邸，更準確地說是青木隱葵的宅邸，青木大人完全不住這兒，青木隱葵的媽媽也基本不住。很大，非常的大，比一般有錢人的房子大得多，並不像赫連的本宅一樣無數亭台樓閣弄得像個莊園一樣，而是一套全麵而且麵積大的城堡。
    那件事過去了，對我來說卻依然沒有完結。我很佩服我自己。把心埋得這麼深。
    “艾倫有事出去了。所以今天隻有我能陪小澈了。”久森蓮咬著著半熟的煎蛋。
    在過去的這兩個星期裏，久森蓮和格林每天輪流陪我，另一個則去跟青木隱葵出去。
    很多年後仔細想想，這種“陪伴”應該叫“監禁”來的更合適。但當時的我已沒有餘力思考這些了。
    “今天也要複習！”久森蓮拍拍手，身後出現了一溜仆人。每個人手裏都拿著不同的書。
    “葵說過，要我在這段時間裏把澈的功課補上——聽好了，今天的課程是《美利堅共和國經濟曆史發展》，不僅要深讀書本本身的內容，而且要學會解析和評論，完成一篇論文，結合美國現代和曆史，討論美國未來的經濟發展並從找出其中利弊，分析周圍國家的經濟發展，互相比較中得出經驗。”久森蓮從一個傭人的手中拿走一本兩本字典一樣厚的金邊牛皮書，“尤其要結合英國這些資本主義發展較早的國家，還有一些新西蘭之類的後起之秀也不能冷落；順帶著提一下中國朝鮮什麼的就算了，發展中國家要是沒什麼可寫的就算了。”
    中國是還處在發展中階段真是抱歉了。
    “順帶著提一下，明天的課程是有關於資本主義利弊問題，別忘了做好預習！”久森蓮摘下隱形眼鏡，換上高度數的黑框鏡，“去書房，快點開始！”
    總感覺，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在搬出家裏之前，一直都是過著這樣的生活，每天早上一邊吃早餐一邊練習用餐禮儀，還要聽家庭教師吩咐一天的任務。
    如果沒有記錯的話，一節課時應該是以兩個小時為單位，所謂課時是用來學習的，結束之後用半個小時測試、提問包括懲罰，再繼續下一個課時。
    然後，在青木宅邸也是相似的課程安排，哦不對，是一模一樣。
    這個算是書房嗎？整個一大英博物館藏書室。
    “美國之父富蘭克林開始了美國的強盛發展的奠基時代，包括現在教學的某些理念依然是在延續富蘭克林……”
    “……美國人民已經達到世界很高的生活水準。美國經濟製度曾經多次受到責難，可是它的確刺激人們開發土地上的資源，並且鼓勵他們去尋找更新更好的途徑。少數公司控製了殖民時代帝國的大多數企業……”
    三個梳著大背頭的中年人沙啞著聲音一板一眼的念著，拿書的樣子實在不能不讓我想起那淒悲的童年。
    兩節課下來，我的眼睛開始昏花。
    久森蓮檢查著我上課的筆記，“喂喂，怎麼還用中文記筆記啊，要用英文、英文！”
    “……是。”我趴在桌子上。
    我想起了幼年時背的聖經，當然讀聖經不是因為信奉基督，而是為了學習人類宗教與文明發展之間的關係而做的準備……這是上帝給我的考驗，一定是！
    隻要再忍兩節課，兩節就夠了！
    六節課程，十小時腦力大考驗終於、終於完了……我的靈魂都要出竅了……
    我已經處在了遊離狀態。
    “好了，在複習一遍——背一遍美國經濟體係特征。”
    “美國的經濟體係兼有資本主義和混合經濟的特征。”
    “這個體係的主要特點。”
    “在這個體係內，企業和私營機構做主要的微觀經濟決策……然而，各級政府的總和卻占G呃GDP的36%……政、政府、對商業的管製也、也低於其、他、發達國家……家。”
    “背錯了三處。”久森蓮扶了扶眼鏡，之前那個愛撒嬌、喜歡惡作劇、喜歡粘人的漂亮男孩全然不見了。
    “懲罰的話……真是的。”久森蓮推了推不僅散架而且身體碎片掉了一桌子的我，“至於麼？喂喂，這是基本的啊，小時候不都這麼過的，怎麼連這一點困難都熬不下來？”
    “……就、就是因為這、這種教育，才、才獨立搬出來、來的……”我的聲音變成了年逾古稀的老爺爺的聲音。
    “真是拿你沒辦法！”久森蓮似乎有些苦惱，“可是，你還不能掛，不然下麵的小提琴課程要怎麼辦呐？”
    “什麼！”我一下子站了起來，刹那間眼前一黑，意識快脫體了……
    低血糖上來，我軟綿綿地趴下，什麼都說不出來了。
    “這個課程是按照原來你的家教來的，如果是我的話還有三個小時的應激性和協調性的訓練，而且也不會學習這麼基礎的課程，喂——起來啦！學琴學琴、快一點啦！真是的……”
    久森蓮直接扛著我到了書房隔壁的房間，裏麵擺滿了各種樂器。
    “快一點！不要耽誤學習。”久森蓮把小提琴架到我的脖子上，可惜我的手抖得厲害，根本握不住琴。
    久森蓮有些生氣，“喂！快一點啊！”
    我連反駁他的力氣都沒有了。
    “久森？”艾倫進來，脫了外套交給傭人，“澈怎麼了？”
    “葵——”久森蓮一改方才凶神惡煞的樣子，一臉泫淚欲泣，“怎麼辦呐，葵，課時已經夠鬆的了，可、可是澈他不配合……”
    青木隱葵隨後進來，“不要這麼強製，應該有別的方法吧。”說著，坐在鋼琴前。
    “從門德爾鬆E小調協奏曲開始吧。”
    鋼琴音起，琴弓不由自主的跟上。
    門德爾鬆的曲子，總是那麼優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