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止煙，我覺得可以信任。
    “關於這件事，我已經不想再提了。”我說道，“什麼也不想知道。”
    “是嗎，這樣最好。”止煙挪動了一下黑色的主教，將軍。
    “嘛，真是讓人頭疼。”我撓了撓頭，完全贏不了啊。
    黑白棋盤，莫名其妙隻剩下三個白棋，白色的國王已經被黑棋為了個水泄不通。
    真是的，這算什麼嘛。。。。。。悔了三十八步，讓了四十六子，最後違規了十三次，為什麼還是輸了。。。。。。
    “今天已經是第四十九盤了，還要來嗎？”止煙問道，並沒有表現出任何的不耐煩。
    今天隻是無聊想下棋而已，剛好止煙的府邸又收藏了十多套不同材質的西洋棋——可是為什麼，連下了四十九盤，還是絕對贏不了！前十盤幾乎是一分鍾秒殺，後來不斷地耍賴撒潑好不容易得到了可以不守規則五次的權利，然後被打敗的時間延長至三分鍾。。。。。。
    一直到後來，完全脫離了規則這種東西，變成了十分鍾一敗。
    我實在想不通了，要不是棋子是珍貴的非洲象牙雕刻，不然我早就甩到地上了。
    “澈的棋，很青澀呢。”
    想說我笨就直說嘛，我極其楚楚可憐地望著止煙，眨眨眼。
    止煙依舊笑得幹淨，“又怎麼了？有什麼繼續‘改進’規則的想法嗎，提出來就好了。我會一直陪著你下的。”
    我趴在桌子上，隻是默默地看著止煙，怎麼辦，我連下一步怎麼耍賴的方法都想不出來了。
    突然想出了一個聽起來非常可行的方法，“那，下一句棋，我不作任何改變，還是按照西洋棋的規則走，隻有一條——讓我贏！除了這一條之外什麼都不需要讓！”
    再之後，我打破了連輸五十盤的記錄。
    “止煙你耍賴！我隻改了那麼一條規則而已，比起之前已經做出很大的讓步了，但是你還不遵循！你耍賴你耍賴！你真是讓我失望了，之前一直以為你是個按套路出牌、遵守諾言、可以信任的戰友——你太讓我失望了！”
    止煙不作爭辯，笑對我的無賴。
    “澈的規則太難了吧，我的棋還沒有純熟到那種程度。”
    “我不管我不管，你耍賴就是耍賴，沒有按規則！”我想了想，嚴肅地說，“。。。。。。作為懲罰——今天，下到我贏為止。”
    後來想想，如果當時換作是我跟這樣的自己下棋，我要麼被逼死，要麼會一腳踹暈那個無理取鬧到相當境界的死小子。
    什麼手段也耍盡了，一直到下午一兩點，一步三悔，連著十幾次假裝教主是騎士來用，無論有沒有威脅隨便拿掉止煙的棋子，推推讓讓一個半小時——贏了！
    一陣歡呼雀躍，死纏著止煙讓廚師做出最精致、最大的整整一盤的冰激淩來慶祝我棋藝進步——用最大的水晶沙拉碗端了上來，最大的魚缸都沒這個大。
    我坐在用整塊藍田玉原石造的茶幾前，看著需要仰視才能看到頂的冰激淩，滿滿一魚缸的份，驚歎廚師生得一雙巧手。
    “我開動了——”我用日語說道，大口大口地摧殘著藝術品般的冰激淩，“果然，才離開日本兩年，連日語都說得這麼青澀呢。”
    止煙笑，“說中文就可以，我對日文也不怎麼親切。”
    “要是平常的話，連賴皮都贏不了，堅持三局，這樣的臭棋簍子會被扔出去的。煙的耐性真好。”我含糊不清地說道。
    止煙聳聳肩，右手支臉，無法磨滅貴族與生俱來的優雅，“我倒覺得澈相當可愛，不自覺就稍微讓了一下。”
    。。。。。。一般人會讓到那種程度嗎？
    “雖然第一次見麵就見識到了，澈的耍賴手段。”止煙抿了一口茶，“但是還是忍不住順著你——有可能是你的眼睛吧。”
    “眼睛？”
    “嗯，眼睛。不僅漂亮，而且有神，非常能打動人的一雙眼睛，沒有心計、城府，讓人不由自主的想保護。”
    “哈，是嗎？”說起來，青木隱葵也有談論到我的眼睛。
    “最重要的是，被那雙泫淚欲泣的眼睛看著，會不由自主地想讓人妥協。”
    是嗎，原來還有這項功能。但是在赫連軒身上完全看不出來，那小子。。。。。。
    怎麼又說到那人了。雖然思緒迅速轉開，但不由自主，一絲空虛。
    算了，別想這個了。我一邊大口吃著冰激淩，一邊說道：“話說回來，第一次吃這麼大的冰激淩，煙你知不知道，我一看見這個碗的時候心髒都快化掉了——怎麼會有這麼大的冰激淩！啊啊，真的好幸福，而且有這麼好吃，如果我是阿拉丁神燈的話我一定要滿足你三個願望——煙想要什麼？”
    “嗬嗬，把你自己管好就行了，我的事你操心太早了。”
    “不行不行一定要說！”我無賴道，“不過說起來，第一次有人這麼驕縱我呢——我承認我的某些要求確實過分了點，但也確實第一次有人一概全收，我想要什麼就給我什麼，連魚缸冰激淩都可以——被人寵的感覺太棒了！”
    “。。。。。。慢點吃，不要受涼了。”
    之後，我一邊狂吃特吃，一邊跟止煙絮叨。
    如果是別人的話，絕對受不了我的絮叨勁。秦翎的原話。一想起他，又不由自主地擔心他的處境，但是仔細想想我這邊看起來很可靠，其實也沒好到哪去。
    “尚月少爺。”管家打扮的人進來，行了一禮，“老爺回來了。”
    老爺？難不成。。。。。。是那位大人。話說自己算是好運還是背運，幾個月之內居然兩次見到了某些人一輩子也不可能見到的人。
    止煙的眼神多了幾分棘手，明顯是對於父親的到來有些意外。。。。。。又或者說是意料之中的事。
    “止煙。。。。。。”
    “澈。”止煙突然轉過頭來，眼神變得陌生，“無論如何，絕對不要跟任何外界的人有聯係——尤其是現在。聽明白了嗎？這座宅邸你想住多久都可以，我說過吧。”
    我不知道如何接話，之前也有說過類似的話，其實我也知道，或者說再清楚不過了——自己現在沒有任何的事需要去做，甚至以前的種種也並不是我自願去做的，好不容易逃出來了。況且這是在保護我，要是這種情況下我還不領情，那我就真的是白癡了。
    雖然想到這，心裏還是一陣難受。
    “尚月。”門口，響起低沉的聲音。
    “父親大人。”止煙看著門口，聲音開始變得冷漠。
    青木大人走了進來，威嚴的麵孔中透出幾分陰戾，“為什麼，這次是站在有琴家那邊？”
    “不，我沒有站在任何人一邊。我不喜歡摻和這裏的事，我說過的吧。”止煙麵無表情。
    “嗬嗬，不喜歡攙和這裏的事——那麼這又是怎麼回事？”青木大人打了一個響指，身後一個仆人拎著一個箱子，打開後——滿滿一箱子的炸彈。
    “這是我從幾個熟人的家裏拆出來的，當然，他們現在也死於意外，可以看出這些不過是障眼法——但是這麼獨特的炸彈，隻有我家的兒子能組合出來。能解釋一些這是為什麼嗎？”
    幾個熟人。。。。。。該不會，指的是隱世的人？如果真是這樣，說明青木大人也知曉他們的底細，或者說，從那些神龍見首不見尾的處事習慣來看——有可能就是隱世的人。
    “原本，他們是這世上就不該存在的人，自以為像神一樣高高在上、玩弄世人——其實也不過是肉體凡胎。這些炸彈是我組合的，在那些人拆彈的時候再悄無聲息地獵殺，即使炸彈被發現了，也依舊讓他們無法重見天日——這個計劃，說不上完美，但是很安靜。”止煙道，“這樣能避免更多的傷亡，以這樣幾條命去換，我不覺得可惜。”
    再一次，我發現，止煙，也並非完全是我想象中的止煙。
    “再說了，即使現在來興師問罪，也來不及了。那些人死了，對於青木家確實是不小的打擊，但是，您難道不相信兄長大人的能力嗎？”止煙輕笑，話語中沒有任何類似父親偏愛哥哥或者是嫉妒哥哥權利的情感，語氣非常淡，似乎從不把自己列入這個世界，如同一局棋，止煙便是那不語的旁觀者。
    青木大人似乎若有若無地歎了口氣，“嵐她。。。。。。這麼多年為的什麼，你清楚吧？”
    “清楚，再清楚不過了。”止煙道，“而且現在，我不恨了。我有自知之明，我的身體融合著相同的血脈，從小就一直纏繞著耳畔的流言蜚語，我並沒有對自己的人生抱有任何奢望。
    “為有琴家做事，您認為是背叛也好、什麼都好，但是我和他畢竟是共同的利益所趨，合作罷了。我不覺得有什麼對不起的，還有，我除掉了您的眼中釘，不是嗎？”
    赫連軒，也在計劃之中。。。。。。是嗎？
    心頭一陣悲戚，現在，我已沒有資格說道任何，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