鴻鵠天 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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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主見唐龍跑進去,氣勢洶洶地指著麵前慢慢站起身撲著自己衣服上灰塵的人吼道:“羅冰,是你讓他走的!?”
羅冰專管情報通訊,任教內管家,因為時常左手抱著一本冊子,倒像是個儒生,但要是有人知道他左手隻有四根手指的來曆,就不會認為他隻是個隻會寫字和管理情報通訊的人了,年輕時,在執行任務途中,與人廝殺時不慎被砍掉一根手指。到現在,實際上已經是教主的心腹之一,所有事物事無巨細,經他手中總能很快辦好。
羅冰對教主的怒喝不為所動,略微醞釀著說道:“教主……我知道這棵樹很對於你重要。但是這事情絕對不能怪唐龍。”
“樹葉是他砍的,他自己也承認了,就是因為他自己先承認了,不然被我找出來我肯定殺了他!”教主冷冷地看著羅冰說道,接著勾著嘴角冷笑一聲:“你還想護著?!”
“教主,聽我一言,”羅冰看著抱著拳誠懇地說道:“三十六天罡的那位,確實不值得。”
“羅冰,別管你不該管的事。”教主冷眼看著羅冰,壓抑著怒氣說道。“你大膽了。”
羅冰的眼睛霎的睜大,隨後低下頭,皺著眉說道:“教主難道就不想知道唐龍為什麼砍樹?!”
教主聽後,眼睛快速盯著了羅冰,雖然沒有說話,但眼裏的意思已經很明確:說!
羅冰眉頭越陷越深,嘴卻輕笑著:“可笑教主為了一個三十天罡的人,卻忘了對自己最疼的義子的諾言!”
“諾言……”教主負著手緩緩地看向天際,微微皺眉,重複了一聲,突然猛地舒展開眉頭,
羅冰知道教主已經知曉,仍然把當年的話語重複了一遍:“教主對唐龍說過的‘當門口的樹葉都掉下來的時候,就是爹回來的時候’。教主,當年你重傷未愈卻仍然外出的時候對唐龍說過的話,就這麼忘了。”這聲音並不是疑問,而是肯定。
教主猛然眼睛似惡虎一樣掃向羅冰,吼道:“閉嘴!”
“教主這次任務一去三個月零七天,毫無音訊,唐龍把樹葉砍掉想你回來,你到後來居然……”羅冰還沒有說完,就被人一雙有力的手抓住了衣領,他一驚之後,看了看自己衣領上的手,緩緩抬頭直視教主,麵龐又恢複了平靜的。
“羅冰,我叫你閉嘴你聽到了沒有!!!”教主抓著羅冰的衣領劇烈地搖晃著他。
羅冰猛烈咳嗽了幾下,仍然斷斷續續說道:“教主你可曾知道,唐龍在你走的三個月期間,天天來問我,‘爹說過樹葉都掉下來的時候,就是他回來的時候,現在樹葉都掉下來了,爹怎麼還沒回來啊?’”羅冰咧嘴冷笑了一下,眼睛漸漸轉看向地麵,緩緩地說道:“教主,你說我怎麼跟他說?讓我整天騙他說‘快了快了,剛得到消息,明天就回來’?!”
教主慢慢地鬆開了抓著羅冰衣領的手,垂眼看著地麵,當完全放開後,又拍了拍羅冰衣領上被他抓出的褶皺,看著他,半響,才從羅冰身旁走過,負手走進大門,頭也不回地用略輕的聲音對他說道:“羅冰,我是否著相了?”
“是!”羅冰轉過身子應了一聲。
教主慢慢的在門口停下,低頭像是沉思一般之後,回頭皺著眉說道:“那現在,你就做以前我一直沒叫你做的事。”
羅冰自然知道是什麼事,沉穩地朝教主點了點頭,抱拳告辭。
是夜,月光十分蕭瑟。夏日季節,肥大的蟬仍然潛伏在葉下,發瘋似的嘶嚎。
總壇外的火把全都撤了,從山上到山下用於探查、傳遞消息的穴口全開。而門口的那棵禿樹,竟然有了稀零的幾片葉子。
借著月光,依稀看見樹上來回躥動的白袍少年——唐龍。樹下堆積著如小山一般地樹葉,有些被蟲咬出小洞的樹葉已然發黃。那唐龍嘴裏叼著幾片樹葉,雙手抱著樹幹,腳踩著樹蹬上了樹端,然後又雙腳踏著樹的主幹,跳到了枝幹上,枝幹細如兒臂,而唐龍雙腳落定的時候,樹枝僅僅是上下微微搖動了一下。唐龍穩定了身子之後,再往前走幾步,就俯下身子,雙腿跨坐在樹枝上,隨後將嘴裏叼著的樹葉抽出一片,用手掌上纏著的絲線將樹葉的葉柄綁住掛在枝幹上。隨即身子向下一跳,在跳下的同時,雙手又抓住枝幹一蕩,躍到了下前方的枝幹上。扔從嘴裏抽出樹葉,把它掛在樹上。
月亮漸漸升高,憑著唐龍敏捷的身手,很快,樹下的小山堆般的樹葉隻剩下一小部分。
正當唐龍嘴中的樹葉已經被抽完,正要跳下再拿的時候,總壇的大門緩緩地打開了,木門的沉重而悠長的嘎吱的響聲響起。一個人提著紅色長燈籠,緩緩地走出。唐龍站在樹上,一手扶著主幹,微眯著眼睛看著那快要走出的人影。
整個人在燈籠的照射下漸漸清晰,玄色寬長袍,銀質雙龍鏈。
當他整個人,踏出總壇大門的時候,才發現另一隻手上拿的,是一壇子酒。
教主將燈籠高舉著,不冷不淡地對著唐龍說道:“別掛了,下來吧。”
唐龍瞪了他一眼,沒說任何話,盡管自己手上沒有葉子了,他也沒下去拿,而是在樹上擺弄著已經‘掛’好的葉子。一副不為所動的樣子。
“下來!”教主突然喝道。
唐龍仍然麵不改色,雙耳不聞一般,站在樹上冷冷地在樹上看著這些樹葉,就是不看那樹下的人。
教主看著唐龍有一會兒了,才把燈籠放在樹下,自己一手托著酒壇,雙腳微曲蹬地,一躍數丈高,正好站在了唐龍所站的那根枝幹的上麵,、唐龍離主幹很近,而教主則是站在了枝幹的端部那最細的地方。
教主頭朝樹下點了點,對著唐龍說道:“下去。”
“我不!”突然,唐龍雙眉霎的皺了起來,站在樹枝上,上步的同時右拳也隨即衝出,朝教主揮來。
教主托著酒壇,往後退步,而剛退一步,樹枝就已經過度彎曲,教主在因為身體傾斜而將要倒下的前刻,另一腿早已輕點枝幹,躍了起來,單手抓住了頭頂的枝幹,另一手拎著酒壇頂部。
褐色的枝幹因為過度彎曲後而反彈數下,樹上掛著的葉子發出輕微的沙沙聲響。
唐龍抬眼見他單手抓著枝幹,腳尖一點,抬腿橫掃他的腰腹而去,隻聽見嘭的悶響,那教主左腿屈膝,正好擋住唐龍橫掃攻擊,腳背擊打在他小腿的悶響,瞬間的疼痛感令教主輕皺了眉。
“喝!”教主抓住空擋,在唐龍也騰空橫掃的時候,另一腳狠狠踹出,正中唐龍的胸膛。
唐龍吃疼,落在枝幹上,背部靠著主幹,右手按住胸膛正在叫囂作痛的地方,胸膛也是在劇烈的起伏,但那雙不屈的眼睛,仍然看著跳下來後的教主。
教主跳下來,仍是一手托著酒壇,看著唐龍,緩緩說道:“別掛了。”
唐龍怒目瞪著他,突然又向他衝去,右手直擊而去,又是一陣悶響,隻見教主的手掌已經握住了他的拳頭,唐龍再使勁也無法令教主的手臂彎曲半毫,唐龍終於吼道:“我砍樹葉,你要罵。我掛樹葉,你也要罵。你到底想讓我做什麼?!當初你說了什麼你知道嗎?……”
“龍兒。”教主打斷了他的話,突然毫無征兆地上前用力地一把把他抱在懷裏,輕撫著他的背,如撫摸一頭受傷的小鹿一般,唐龍吃了一驚後,又猛烈地掙紮了起來吼道:“放開我!”幾次掙脫都無效,最後腦袋一轉牙齒狠狠地咬向教主的左手臂。
教主鼻中突然悶哼一聲,但隨後整個因為突然受到撕咬的發硬的身軀漸漸軟了下來,他並沒有用手捏住唐龍的顴骨盡頭令他鬆口,而是湊在唐龍的耳邊用輕而又帶著一些哀傷的聲音急切說道:“是我不對,是我不對……唐龍,聽我說,樹葉都掉下來了,你還能讓它再生嗎,如今這件事已經成為過去的事了。”
唐龍兀然震驚,整個身子震悚了一下,鬆了口,緩緩地抬頭看著教主。
教主微微眯著眼睛盯著樹繼續說道:“這棵樹原本是我和以前的妻子一同所種下的……”
唐龍沒有說話,隨著教主的雙手鬆開,站在他的麵前。
教主見唐龍好轉了一些,微微點頭,隨後坐在樹幹上解開酒壇的泥封,大口地往喉中灌。酒是好酒,但過於辛辣,過喉的時候,那感覺並不好受,但教主仍然將酒喝了一半之多,但是喝的一半有很多卻倒在了臉上,順著臉的輪廓流到了衣服上,他放下壇子,停頓了幾秒,突然把手中的酒壇哐地丟在了樹下,正好摔碎在了樹的主幹上,酒在樹上灑了一片,散發出酒的醇香。他看著地麵上還在搖擺的酒壇碎片,他輕拍了拍唐龍的肩,“哈哈哈哈!”接下來竟是意想不到地仰天大笑。那笑聲,絲毫有暢快的感覺,也令人心顫。
“爹……”唐龍的一聲,令教主的笑戛然而止。“天晚了……。”
唐龍拉著教主的手,站起來,教主知道唐龍的意思,也就隨著他一躍跳到地下。唐龍穩穩落地後從地上拾起燈籠準備往總壇大門走,而剛拿穩的燈籠的長柄,被一旁的教主狠狠一拍,打了出去,正好撞在沾了酒的樹上,頓時,燃起熊熊大火,酒香伴著樹木的清香,散發得更加濃烈。
教主看著火舌漸漸舔上去,無視著唐龍震驚的臉,右手食指猛地伸出去,想一個市井的醉漢指著樹大吼道:“混蛋!你讓我兒子失望了知道嗎?!混蛋!!!”他的麵部也隨之顫抖,那一對英眉也因此讓人看了有一股席卷而來地強烈的霸氣。
樹幹燒得劈啪作響,樹葉也紛紛掉進火的漩渦中,唐龍被火光照紅了臉,拉著教主的衣袖,看著他說道:“爹,回去……。。”
教主見唐龍終於完全恢複平靜,自己也鬆了一口氣,緩緩地點著頭,嘴唇微微輕勾,牽著唐龍的手說道:“好。”
此刻,蟬鳴想得更徹。
而他們身後的台階上,跑上來一個身影,那個身影快速奔向教主,教主猛地皺著眉側身,那人也剛好跪下,急急地舉著一個東西說道:“教主,出事了!”
教主居高臨下地看著跪著的手下,漸漸收起了笑容,冷著麵孔問道:“什麼事?”
那個人將手中牛皮信遞上去,咬著牙說道:“剛剛有個人拿著這封信上山,結果被穴口的兄弟截住了,後來一查才知道這信是黑龍幫送來的!”
教主聽後,抽走了他手中的信,抽出信紙,盯著淡黃宣紙上的黑字,眉頭漸漸緊鎖起來。
教主勾著嘴角,盯著燃燒的樹說道:“唐龍,今夜子時黑龍幫的幫主蘇翎邀我去他幫裏坐坐,你先回去休息。”
唐龍沉思後說道:“我覺得最好別去。”
教主低下頭看他,問道“為什麼?”
唐龍輕皺著眉清晰而有條理地說道:“第一,這信還不知道真假,如果是假的,在去的路上遭到伏擊後果非常嚴重。第二,就算信是真的,但是我們跟黑龍幫並沒有什麼交往,為什麼他會突然請爹去。”
“哈哈!”教主聽完唐龍的分析之後,大笑著拍著唐龍的後背說道:“看來你這幾年跟著羅冰沒少學到東西!”
唐龍不動聲色,任教主拍著他的肩以示鼓勵,但是教主卻在下刻揮退了手下,繼續說道:“你說的有道理,但是黑龍幫的勢力也不算小,這個你是知道的。”
“是。”唐龍點頭道。“但隻有我們七十二地煞和三十六天罡才是並列的最具有勢力的兩大幫派。”
教主點頭解釋道:“就是因為我們最大,所以,假如黑龍幫,或者是其他幫派在我們去黑龍幫的途中伏擊我們,我想,隻要我被伏擊,羅冰他也不是吃素的。”
教主冷冷地笑著,他確實是從來不做沒把握的事的。
樹枝燃燒的劈啪聲愈來愈響。火光照得唐龍滿臉通紅,他看著樹燃燒而斷裂,掉到了山下發出轟隆的聲響後,才轉頭仔細問道:“爹準備帶多少人?我去找冰叔組織人馬。”說著準備扭頭進總壇,卻被教主拉住。
教主把他拉了回來說道:“別去妨礙羅冰辦事,你去把我的馬牽來,我一個人去。”
唐龍睜大了眼睛看著他,半天沒說話。停頓了幾秒,才去馬棚緩緩地把馬牽出來。
教主翻身上了黑鬃馬,拉住了韁繩,馬嘶鳴著在奔跑的前刻。唐龍卻拉住了馬的龍頭,讓馬停了下來。盯著教主,沒有說話。
“快到子時了。”教主平靜地看著天空,月亮已經升得非常高,總壇旁邊的火也燒得旺盛。
唐龍聽後,鬆了龍頭,低著頭看著地,眼神十分空洞。
教主見他沒有再阻攔,大喝一聲雙腿夾著馬肚。馬才剛剛揚蹄,教主身後就感覺竄上一個身影,而馬已經撒開四蹄跑出去了,教主微側著頭皺著眉罵道:“混蛋,下馬,回去!”
騎在馬上的唐龍視野中出現了那棵燃燒的樹,他突然手手指著燃燒的樹,終於爆發了出來,喝道:“門口的那棵樹都沒了,你怎麼回來!!!”
教主聽後,終於放棄了勒馬,於是再次揚鞭打在馬上:“駕!”
馬跑在了下山的道路上,道路崎嶇不平。唐龍抓著教主的衣衫,再也沒有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