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白安安穩穩昏睡了兩日。
    然而在他突兀的頭疼了醒來之後，他驚訝的發現自己居然變不回人形了。
    一時有點惱，原來這麻煩並沒有結束。
    精神雖然是好了一些可以進食來補充體力，然而才消停了不久便又疼痛難忍在床上翻滾，他腦袋疼的厲害。
    這兩日裏，他窩在堇兒懷裏，半昏迷，迷迷糊糊的喊著書繁又喊著寒攸，神神經經，脆弱的完全沒個平時樣子。
    當然，書繁也沒工夫多想他往日的模樣，他正忙著替他擦身子，還要抓著他爪子免得他亂抓自己身上的皮膚。墨白的小龍爪給他抓在手心裏，墨白尖尖的指甲卡進他肉裏，有點疼。
    小龍身上的好些鱗片落了下來，慢慢的更新著。
    由於之前的疼痛而在睡夢中翻動來去又瞎撓的緣故，墨白流了好多汗下來。
    書繁怕那些鱗片落下之時帶著皮肉拉開了小口子，才要替他處理幹淨，生怕感染了或者是沾了汗發疼。
    寒攸看著書繁照顧墨白，心裏稍稍有那麼一點的釋然與舒坦。倒不是說別的什麼，單照平時的情況看來，他總擔心墨白對書繁的情誼太過一廂情願，如果到頭來書繁並沒有像他一樣的在意他未免實在是傷心，這也是他一直多少保持著隔閡的原因。然而現在看來，其實到也還好，他的擔心是多餘的。書繁並不如同他表麵上一般的冷淡。
    似乎是替墨白覺得值了，寒攸麵上表情依舊是淡的，眼神卻是柔和。
    堇兒伸手向寒攸招了招，喊他過來。
    “寒攸，”他輕言細語，生怕吵著了人，“你覺不覺得看這陣勢他是在長角？”
    寒攸眉一挑，他其實確實是有懷疑過，隻不過沒人提也不敢確認。
    堇兒見他這般表情，輕輕笑了，暗道墨白這孩子似乎是要長大了。龍與人類孩子成長的方式不同，不全然依仗年齡，而全在心智的發展。他雖平日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卻幾乎都看在眼裏。
    估計那少昊也是對他們發生的一切都了如指掌。隻不過暫時感受不到他的惡意，他也沒怎麼想著提防。
    寒煙聽到了便冒出來喊寒攸找青紋來看看。他也認識青紋，曉得青紋是墨白兄長，出了這事，自然是要找個了解的人來幫忙。
    寒攸聞見卻皺眉，他對青紋這個人其實私底下頗有微詞。總覺得他為人有些虛，有點假，更何況此人是標準的無事不登三寶殿，此次求了他往後必然再得牽扯……不過他還是點了頭立馬去找他來看看他的這個幼弟。
    青紋來的很快，他一聽是要長角連忙趕過來說要把墨白帶走回去照看。
    可墨白雖迷迷糊糊的卻怎麼也不肯回去，似乎是準備硬耗著。他也不肯休息了，就瞪著眼憋著表示著自己的抗議。
    “我當時長角用了一個多月。”青紋這麼告訴他，想要他不要那麼繃緊著放鬆些，“你在家裏好歹能好好休息，省得在人間藏藏匿匿。多少妖怪覬覦著龍的力量呢。”青紋似乎是有些急了，他知道墨白力量弱，生怕這條小龍熬不過。
    “我回去了他們一定不讓我再出來了。”墨白腦袋縮著，蜷著身子回絕他。況且什麼家不家的，有書繁在的地方才像家呢。
    青紋輕拍他，“等長了角你就算長大了，怎麼還會攔你？”他又看看寒攸幾人，“你們要是擔心，也可以同我們一塊兒去。”
    書繁有些猶豫要不要同隨，寒攸聽聞卻果斷回絕了他。
    他們都走了，少昊回來一定發飆。更甚至山上或許會給周邊潛伏著的妖孽們毀個不像樣子，那少昊的怒氣可就不知會是個什麼模樣了。他可不敢冒這個險。
    青紋輕笑，悠悠接口道，“寒攸，你不用擔心。我沒打主意在你們身上。”
    寒攸冷哼一聲，淡淡道，“我並不是擔心這些。”又喊寒煙。
    “寒煙，”寒攸問他，“你當年和天上鬧開的時候有和龍族結仇麼？”
    寒煙搖頭，得意的攬過堇兒微笑道，“我隻是和上頭斷交而已，並未惹怒龍。”
    寒攸點點頭，“那便你陪同墨白一道去吧。我留下來。少昊這麼大一片地方，總要人看管。”
    寒煙對於能前往似乎很高興，點點頭就連忙問青紋何時走。
    青紋倒是掩嘴笑了，續著他之前的話題講，“當時真是佩服你的大手筆。同上頭鬧這麼僵的也真算是開天辟地頭一樁的事了。”
    寒煙被他一捧，頓時笑得有些尷尬，“這事做的不妥，見笑了。”
    寒攸看著這兩人在這邊客氣感到有些乏味。
    當年他是真切的看著寒煙為了和堇兒在一起折騰的天翻地覆，私拿仙藥與凡人，無奈堇兒體質修仙不成，他又改變他命中劫數想出了妖化他的損招，隻求替他續命延年。這一做法惹了事兒，結果他又在天上派人下來管的時候重傷了天兵。這般下來，上頭自是要處理他，卻念在寒攸下跪求情並擔去他的職務的份上，才算是網開一麵，隻驅逐了他，免了他的仙級，命他再不要出現。
    不過寒煙倒是很滿意的，隻可惜堇兒的身子畢竟不比他的，就算吃了仙藥，又改變了原本人類的體質，卻畢竟不是永久的法子，堇兒的半人半妖身體時不時的還是需要寒攸幫忙，替他們找草藥來配製。
    唯獨是苦了寒攸，寒煙這個做哥哥的盡給他添事兒。
    寒煙突然想起什麼來，問寒攸，“你留下？那書繁呢？我可以帶堇兒走嗎？”
    寒攸卻轉向青紋，向他討藥草。龍向來珍寶三千，並不在乎這些玩意兒。
    青紋微笑，看寒煙，“好說好說，他要是帶家室過來，我們親自為他調理亦可。”
    寒煙聞言很高興，連忙道謝，暗地卻密音問寒攸，“你怎麼回事？”
    寒攸語氣淡淡的，“有好處拿不拿白不拿。”
    “你不是說了不想和他有往來的嘛，還要他賣人情給你？還有，你還沒回答我，要不要帶書繁？你一個人看山？”
    “他得留下，就你們倆走。”
    “為什麼，你們孤男寡男的留在山上想做什麼。”寒煙想也沒想的回到。
    寒煙見到寒攸冷冷的給了自己一個白眼。
    “青紋此人不可靠，你帶堇兒過去還是需要提防。”
    “哼，不舍得書繁去就要我倆舍生取義麼。堇兒也沒多少力量，真要出了事兒也很危險啊。”
    又接受到他冷冷一瞥，“雖然力量不及你，可他有腦子。”又說，“你自己也知道，堇兒他其實也不是個省油的燈。論眼力和心計，我們幾個加起來都比不上他一個。”
    寒煙心裏一咯噔，心知堇兒過去那麼多年宮裏待著也不是白待的。隻不過現在安分的久了，這些東西都安安靜靜斂著起了。
    他無語，賠笑。
    其實憑心而論，寒煙也是相當聰慧的。隻不過這聰慧比不上堇兒，更不要談心思細膩。而在高要求的寒攸看來，他就是頭疼他的大大咧咧。
    不過寒攸覺得，自己哥哥雖然腦子不好使，眼光卻還不錯，這尋到的伴還當真不錯。
    他有時候想，像他們這般就這麼過一輩子也挺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