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雨 第四十八章刀劍風霜嚴相逼(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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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妃的出身一直都是她的痛處,現在被一個丫頭隨口說出,臉色頓時青白交接十分難看,她怒極反笑道:“好,好,本宮倒要看看慕容氏教導出來的人除了嘴巴硬以外,骨頭是不是也比別人的硬!來人,給本宮打!也不用拖下去了,就在這裏,既然慕容氏不懂教導,本宮今天就代行其責,替他好好教導一下這一宮的奴才,去把其他人也給本宮帶來,本宮要他們在這裏看著,目無尊上是什麼下場!快去!”明妃一聲令下,那些侍衛哪敢怠慢,匆匆離去喚人,拿刑具。
殿中安靜,月光傾灑皎潔如霜,隔著重重疊疊的鳳尾梧桐,那翠綠的繁盛佳木也多了一絲清冷之感。明妃飲下一口梨花木樨茶,半眯著眼閑閑半臥在慕容初家常看書的榻上。
厚重的板子落在子青單薄的身上啪啪作響,子青隻咬著唇,倔強的不吭一聲。她的臉色如雪,豆大的汗珠從她的額上不住的滑落,唇角已漸漸有血絲滲出。
明妃在一旁高坐著,一臉的悠然自得。阿房宮的眾人見子青臉色刷白如雪有些支持不住,都忙忙跪下求情。明妃冷著臉看著不發一言,雙眸亦抬也不抬。
子衿膝行到明妃跟前,咬一咬牙,重重磕了一個頭,含淚道:“明妃娘娘饒命,請明妃娘娘千萬手下留情。子青無禮於娘娘都是奴婢這個做姐姐的沒有教導好她,子衿願代為受罰,請娘娘恩準。”說完,又重重的朝她磕了一個頭。
子青聽見這話哪裏肯依,掙紮著朝子衿扯唇一笑,聲音沙啞且無力,“姐姐,我沒事。不要求她。我還撐得住,王爺的奴婢可以沒有性命,卻不可以沒有骨氣!姐姐···”子青話未說完,便沉沉昏死過去。
“子青!”子衿驚呼一聲,慌張得一手抱住險些從長凳上摔倒下來的子青,一手阻止還欲再打的板子。
執板的內監見子衿死死擋在前麵,麵入猶豫之色。
明妃悠悠撚起一枚新醃製的山楂,豆蔻染就的三尺長的指甲微微翹起,豔紅色的山楂被緩緩送入口中,那殷紅如血的顏色看得人觸目驚心,“怎麼不打了?”
小內監微微顫顫跪倒在地,顫聲回道:“子青姑娘已經昏過去了,再打下去,恐怕···”
“砰!”
明妃重重一掌擊在榻上站起身來,猛然將手便的茶杯狠狠向小內監擲去,怒然道:“恐怕什麼!?沒聽見本宮叫你打嗎?難道連你一個小小的內監也敢撫本宮的意思?!”
“奴才不敢。”小太監嚇得跪倒在地,磕得頭咚咚直響。
明妃身邊的管事姑姑熏桃見明妃如斯震怒,忙翻過她的手,榻角是用極硬的紅木製成,榻邊雕花繁複勾曲,明妃的手掌頓時泛出潮狀的血絲顏色。熏桃見鬧得不像話,恐驚動了皇後,陪笑勸慰上前道:“娘娘息怒,千萬不要為了這些奴才氣壞了身子。咱們出來也有些時候了,恐怕小皇子醒了正找母妃呢。娘娘還是回宮吧。這些奴才要什麼時候教訓都可以的。以娘娘您現如今的地位要打多少不得啊。萬一小皇子找不著母妃可是要哭的。”
明妃聞言臉色稍霽,朝子衿冷哼一聲,“今天暫且先放過你們。以後在這宮中要知道謹言慎行。要知道,這裏可不是容宮,由不得你們亂來!不要以為,皇上寵愛你們家主子就可以無法無天,目中無人起來。慕容氏現在是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了。熏桃咱們走。”
“恭送娘娘。”
見明妃走遠,小豆子,小雉子等匆忙圍上前,掐著子青的人中高聲叫她。子青的臉色泛青,緊握的拳頭漸漸鬆開,緩緩睜開眼睛。
子青迷迷糊糊睜眼,忽得她的瞳仁陡然縮緊,似是不信,強撐起身子,死死盯著不遠處的鳳尾叢。驚豔,恐慌,自責,不安,一點點爬上她的心,她的臉,成為她的表情。
眾人麵露疑惑之色,順著子青視線所到之處望去。
隻見悠然的月光傾灑在那片深墨色的茂密鳳尾叢上,晚風輕輕吹拂著,鳳尾森森作響。慕容初一身月白色的貼身錦袍素然站在那裏,漆黑如墨的發絲絲分明的在風中飄掠,精致的五官在月光的映射下顯得不近真實,猶如精魅。他神色寂寞猶如暗夜的風,不冷,卻足以直擊每一個人的心,讓所有人心甘情願的沉淪。
妖而不媚,媚而不惑,自當如是。
他看見了!看見了明妃的張牙舞爪,看見了所有人的煎熬,看見了一切屈辱。他不安,難過,自責,悲憤化作喉頭洶湧一口氣,直吐出一口血來方罷。
“王爺!”“梓童!”
子青的底子好,那樣的傷沒過幾天便好的差不多了,倒是慕容初,自那日之後,意誌消沉,昏昏噩噩的病著,怎麼也不見好。子衿知道慕容初是自責自己連累了她們,所以用沉默來懲罰自己。而她什麼也做不了,隻能打起千百分的精神來好好伺候他,陪著他,伴著他。
在慕容初病得最重昏迷不醒還一直喚著赫連叡的名字的時候,子衿讓奕想想辦法,讓赫連叡過來看看他。
那時合宮上下皆因為蘇河瞳去視察禦林軍時從馬上跌落下來摔傷了腿,赫連叡滿心怒意,甚至責罰了一向憨厚樸實的端木磊,宮中眾人皆人心惶惶,生恐一不小心出了什麼差錯導致人頭落地。
慕容初得寵時曾給過宋世不少好處,現下落難,宋世倒也沒有冷眼旁觀,倒是知恩圖報,子衿拖他幫忙便也答應了。
聽見宋世回報說慕容初病重,隻是冷冷說了一句:“生病了找朕做什麼,叫太醫去看看便是了。”
子衿聽見宋世派來的小內監回話,她的心瞬間沉到了穀底。
她沒有想到赫連叡竟如此絕情。自古帝王皆無情。可是她怎麼也想不到,帝王的心可以變得這樣快。一天前還可以對你千般寵愛,萬般憐惜,轉臉又可以將你置於萬人踐踏的境地不管不顧。她為慕容初惋惜,為慕容初難過,為慕容初不值。像他這樣的人,是該被捧在手心裏疼惜愛護的啊!為什麼赫連叡這樣不懂珍惜呢?
“王爺,怎麼又倚在窗邊了?這幾天您的身體也好多了,奴婢陪著您出去走走吧!你都好些日子沒出過著屋子了。”子衿見慕容初又倚在窗邊,呆呆地看著院裏的梧桐,整個人恍然若失,心裏一陣難過。
慕容初沒有說話,仍呆呆半躺在榻上倚著窗。子衿暗暗歎了一口氣,轉身離開。慕容初忽得開口道:“容國的梧桐花該開了吧?”許久沒有說話的嗓音帶著絲絲沙啞。
子衿聞言險些落下淚來,她背對著慕容初悄悄的拭掉眼角的淚,含笑轉過身:“王爺可是病糊塗了呢。現下是深秋,再過不久可就要下雪了。梧桐花早就過季了。王爺不記得了嗎?不過,王爺也別心急,秋去春來,這時間啊是世界上最最快的東西了。明年的梧桐花可是很快就會來了呢。這幾日天高氣爽,王爺臥在著棲鳳殿也好些時候了,出去走走看看對您的身體也好呢。”
“是嗎?”
“是啊!王爺不信就出去看看吧。小豆子他們也好久沒見到您了,也想您的緊呢。”子衿一邊遞上藥一邊含笑對慕容初說道。
慕容初接過藥碗一口飲下,子衿趕緊奉上蜜餞,慕容初用帕子拭了拭唇,淡淡道:“不用了。”子衿微微一愣。從前的王爺是那樣怕苦,小的時候還要皇上皇後親自哄著才肯吃藥的。是從什麼時候開始他竟不怕這苦了?澤國的後宮不知不覺間竟將他改變了這樣多。
慕容初換了一身碧色的袍子由著子衿將自己扶出去,滿院的奴才看見了都是又驚又喜,紛紛給慕容初跪下請安。
慕容初撐著子衿的手,慢慢的一步一步的走到院中,道:“都起來吧。這些日子身體不好,讓你們擔心了。子青,你的傷怎麼樣了?”
子青泣然,跪在慕容初的腳邊道:“奴婢沒事了。主子,奴婢好想你啊。”
慕容初剛要說話便猛咳起來,子衿皺眉道:“子青快起來。王爺好不容易才好些,受不得累得,今天陽光好,快去把屋裏的榻搬出來,讓王爺曬曬太陽。”
“恩。”子青高聲答應著,匆匆帶著小豆子,小雉子去了。
秋日的陽光最是難得,暖暖曬在慕容初的身上,他側著頭躺在榻上看著那滿是的梧桐。即便是深秋時刻,這院中的梧桐仍是鬱鬱蔥蔥的,重重疊疊的光影,風靜靜的,這樣靜謐的時刻讓人有些恍惚。
“宏哥哥,你看那花開得多美!鳳凰想把這些花都收藏起來送給姐姐和母後。”
天空很藍,很美,漫天飛舞的純白色梧桐花紛紛打旋著下落,悠然的香氣彌漫四溢。一切都是美好安逸的。
五歲的慕容初已經長得可愛無比,當他粉粉的唇微微翹起,水潤的眼睛滿懷期待的看著你的時候,慕容宏相信沒有人可以拒絕他的任何一個要求。慕容宏伸手接下一朵梧桐花遞到慕容初手邊,一邊撫著慕容初的臉一邊笑道:“鳳凰說好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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