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潮
    惴惴不安地來到公司，接待我的是一位長相甜美聲音溫柔的小姐。
    “宋先生，正在等著您呢？請跟我來。”
    聲音綿軟到能把人的心都給融化了，但現在聽來，卻讓我慎得慌。
    跟著那個小姐進了宋先生的辦公室，宋先生正在打電話，看到我來了，似乎眼前一亮，臉上露出笑容向我點了點頭。我有些不知所措，竟然恭恭敬敬地給他鞠了一躬。他一愣然後挺豁達地笑了起來。被他這麼一笑我更尷尬了，算是體會到找地洞鑽的窘迫了。
    “沒什麼，我等的人來了。嗯，過一會兒就出發，回到南垣會先去下公司，晚上等我一起吃飯啊。”
    宋先生的語氣非常柔和親昵，應該是在給他的夫人打電話吧。聽到這些，感覺心裏踏實不少。
    宋先生掛上電話，臉上還是帶著淺淺的笑意。
    “坐啊。你站著幹嘛呀？”宋先生走過來把邊上的椅子拉給我，“要喝什麼，咖啡好嗎？”
    宋先生走到我身後的吧台旁：“我還是和以前一樣，喜歡自己煮咖啡。”
    “不，不用了。”我站起身有些受寵若驚。
    “客氣什麼呀。”宋先生回過頭對我笑笑，又低頭看了看手表，“時間還早呢，陪我喝一杯，聊聊吧。”
    我也隻得恭敬不如從命了。
    說著些再平常不過的閑聊話題，感覺他就像在招待一個老朋友一樣，熱情而自然。我的緊張也被這和諧的氣氛給帶走了。
    接過宋先生遞過來的熱咖啡，宋先生看了一眼我的手，我才想起來右手燙傷的地方，上了藥正包著紗布呢。
    宋先生欲言又止，和我對視輕笑了一下什麼也沒有問。
    咖啡醇香撲鼻，我借機轉開話題。挺沒創意地讚了一句：“好香啊！”
    “那是當然，以前我在樂隊是專門負責煮咖啡的。”宋先生說的話總讓我感覺他好像是我的同齡人，沒有什麼距離感。
    “原來隊長都要負責些後勤工作的呀，我們隊裏阿徹中午就要負責給我們定便當。”
    宋先生聽我這麼一說，突然精神一振：“哈，你倒也知道我們樂隊的事情啊！”
    “呃…”
    後悔自己說話的唐突，總不能跟他說我偷偷查過你的底細吧。
    “你有聽過我們的歌嗎？感覺怎麼樣？”宋先生就像個孩子做了件了不起的事情，向別人討要讚揚般率真。
    “很極端，感覺就像有雙重人格一樣，這或許就是魅力所在。還有就是主唱ray特別的嗓音特質，應該也隻有他才能詮釋。”
    不知道要怎樣大加讚譽，就按自己的想法直話直說了。
    “我想你也可以的。這次你跟我去南垣，能不能挑一首你喜歡的唱給我聽？如果你願意的話。”宋先生眼裏呈現出些許祈求。
    “我怕我唱不好，但如果宋先生想聽的話，我願意嚐試一下，因為我也很喜歡你們的作品。”我盡力使自己的回答能夠顯得體些，現在終於能體會阿徹的不容易了。
    如果他單獨帶我去南垣，隻是讓我唱唱他們的歌的話，就好了。還是他想讓我代替他們主唱的位置，讓他樂隊複活？那可不成……我胡思亂想些什麼啊，這怎麼可能呢？嗬嗬。
    兩個人的話題一直圍繞著樂隊的事情，直到有人通知讓我們下樓乘車，直到上飛機。感覺並不像是在和老板在說話，而是在和一個其他樂隊的成員聊天，就像以前和卿秋說著各自樂隊的趣事一樣。
    “以前ray也都是自己寫詞，難道你們主唱就背不出別人寫得歌詞嗎？”
    “嗬嗬，自己的歌詞有時候也會唱錯，就別說別人寫的了。”
    覺得宋先生總是時不時地提到我和那個ray的相似點。
    宋先生歎了一口氣：“要是ray在，你們兩個能見一麵，一定也有很多話題。”
    我猶豫了一下，還是開口問了：“那現在ray的病好了嗎？”
    “嗯，好了，再也不會得病了。”宋先生對我笑了一下，望向窗外，沉默了。
    之後宋先生就這麼，望著窗外沉思起來。有些後悔自己的多嘴多舌。
    看看邊上的兩個隨行的工作人員，都已經睡著了，於是也閉目養神起來。
    到了南垣先去了DMG的總公司。果然總公司要比分公司更加氣派。宋先生領著我去看了錄音室，裏麵設備先進的簡直讓我落淚。但我用不用的上還成問題呢。
    宋先生帶著我，還有一個高挑漂亮的美女去了公司南邊的一幢小白樓，房子似乎才剛剛裝修好。
    “以後這裏就是你們工作的地方，你們排練的地方在三樓，你們的工作人員在兩樓辦公，這一棟樓就你們一個樂隊，也不怕別人影響你們的工作。這位是Amanda，她的工作團隊會協助你們的工作。”
    Amanda衝我微笑道：“我叫Amanda，以後還請多多關照。”
    “你好，我叫海潮，請多關照。”
    怎麼感覺已經正式簽約了一樣呢？總覺得一切都來得太快太直接了。
    宋先生看了下表，有些不好意思，又難掩心中的柔情蜜意：“海潮，今天我還要回家陪夫人吃飯。就由Amanda陪你去下榻的地方吧。Amanda會幫你安排好一切的，那我們就明天見了。”
    宋先生和我還有Amanda點了點頭，就匆匆地離開了。
    突然覺得外界的傳言可笑的離譜，看著宋先生剛才的申請就心中明了了。有那種嗜好的人會這麼急著回家和老婆共進晚餐嗎？
    那個高挑的美女笑盈盈地幫我提拎包：“我來幫你拿吧。”
    “不用了，你一個女孩子的。我自己來吧。”我又從他手裏拿過來。
    “你不用跟我客氣，這是我應該做的。現在帶你去小別墅吧。”
    “小別墅？”
    讓我住小別墅？
    “是DMG公司為旗下藝人安排的住所，因為都是連體的小別墅，所以大家就叫他小別墅。雖然空間不大，但設施都很齊全。你大可放心。走吧。”
    再小也不會比佰朔那間公寓小吧。再怎麼也是個別墅，我能不滿意嗎？
    公司裏的司機送我們過去，開出去還沒有五分鍾，就開到了一個小別墅區。
    都是些兩層三戶一棟的連體小別墅。到底是大公司，福利真不錯。
    Amanda領著我進了一戶，這別墅還有個地下小車庫，這著實讓我驚了，倉蘭的豪車終於不用停路邊，擔驚受怕被刮擦了。後來一想那公子哥說不定，南垣這裏還有豪宅呢，根本就不稀罕這裏。想想四個人搬來這裏，和倉蘭就要分開住了，也怪孤單的。
    Amanda為我簡單介紹了下，給了我一張點餐的單子，就走了。說是隻要打電話點餐就會有晚飯送上門，而且不用付錢，再次讚歎下公司的福利。
    小別墅果然不大，地下一層可做車庫和雜物間，一樓一個客廳和小廚房，樓上臥室和衛生間，感覺和複式公寓一樣。格局簡單，但房間的空間聽寬裕，裏麵各種電器家具也都備齊了，這樣的居住環境，換在以前，想都沒有想過。
    洗了個澡，果然兩倍空間的浴室要舒適得多。洗完澡鑽進被窩，看看時間才不過6點不到，現在倉蘭在幹嘛呢？剛睡醒，準備晚餐，然後再去打工。我現在一個人呆在南垣真是孤獨啊。想著想著就這麼睡著了。
    睡了沒多久，迷糊中手機鈴響了。
    “唉，到南垣了吧？”
    一聽是倉蘭，一下子清醒過來：“啊呀！是你呀！我正睡覺呢，被你吵醒了。”
    “嘿，你個生物鍾也忒準了吧，第一天到南垣，你也按時睡下午覺啊。怎麼跟那個龍的傳人裏周星馳演的鄉下孩子那麼像啊？啊哈哈哈。”
    真是打長途都不忘拿我開涮。
    “算你城市人。我看南垣也不怎麼樣！”
    “嘿，你有出門逛過嗎？就這麼妄下定奪啊你！你跑南垣就是睡覺去的啊？”
    “呃…”還真沒出去逛過，剛睡醒的腦袋瓜子完全跟不上他損人的節奏啊，吃癟了。
    “快點起來吧，我給你做遠程導遊，讓你好好夜遊下南垣。”
    就這樣在倉蘭的遠程操控下，驅車去了南門的夜市。
    “就門口那家片皮鴨咯！”
    “不對，往裏走第一個十字路口左轉，那家叫小德雲的店，最好吃，而且不貴。”
    “你個公子哥出來吃飯也挑便宜的呀？”
    “我這不是考慮到你個小窮光蛋嗎？”
    “……你現在也不見得比我錢多，好伐!”
    “同是天涯淪落人，懂得懂得。相信我吧，整條街就這家最好吃。今天變裝了沒？”
    “什麼？”
    “有沒有戴帽子啊？”
    “有啊。幹嘛？”
    “有的話，就再叫一壺燒酒。片皮鴨加燒酒絕配！”
    “幹嘛，不戴帽子不給買燒酒喝的嗎？”
    “這不是怕你萬一喝醉了，被劫色嘛！不過，你變裝後跟個未成年似的，搞不好老板不肯賣給你燒酒哦。”
    “去你的。”
    考慮到長途話費，掛了電話，說吃完了再打給他，繼續導遊下個項目。
    果然如倉蘭所說，這個片皮鴨真是人間美味，外焦裏嫩，香脆可口，和大蔥裹在餅子裏也不覺得油膩，再加上燒酒，熱熱的一線入喉，好生過癮。一份吃完還意猶未盡又叫了一份。第二份吃到還剩一些的時候，就有些力不從心了，果然好吃的東西不能吃太多。怪自己在吃的方麵總不知適可而止。
    硬塞下最後兩片，結了帳走了出來，燒酒的勁頭有點上來了，頭暈暈的，吃得太多，一肚子油膩，竟然有些犯惡心。還是快些打道回府吧。
    “倉蘭，從這裏怎麼乘車回去啊，我找不到原來的那個車站了。”打電話求救。
    “吃飽了啊！再到九裏老街逛一圈吧。散散步。”
    “我吃撐了，也逛不動了，我想回家。”
    “你胃口什麼時候變這麼小了呀，還是偷偷又叫了什麼其他的好東西吃啊？”
    我尷尬地小聲嘀咕：“太好吃了，人家沒忍住，又點了一份……”
    “算你狠，兩份那得有一整隻烤鴨呢！南門好吃的東西多了去了，你就一個東西就吃了個結實的，有勁麼你？你到藥房去買點消化藥吧。再不行，我告訴你怎麼去市內消化科最權威的醫院。”
    慶幸自己腸胃的消化功能。不舒服了沒多久，就順利消化了。
    第二天到公司，宋先生興致勃勃地把我領到公司大樓頂層的一間小房間裏。房間的程舍比我們在佰朔租得排練場地還要破，感覺和整幢大樓格格不入。
    “這裏完全還原了我們以前最早的排練場地，我有時候還會一個人到這裏來坐坐，就像回到過去一樣。”宋先生在一架破舊的鋼琴前坐下。
    靈動的鋼琴聲響起。
    “是《silentsea》嗎？”我對這首歌的印象很深刻，這首歌並不是最有人氣的名曲，但是我卻很喜歡。
    宋先生微笑著點了點頭：“這是ray最喜歡的一首曲子，你也很喜歡吧。”
    聽到宋先生這麼說，我心裏有一種說不出的感覺，是對這莫名的巧合所產生的。
    “你唱給我聽好嗎？”他示意讓我站到歌本架後麵。
    歌本上明顯有兩個人的字跡，有修改和圈劃，紙張已經泛黃鋼筆的字跡也有些暈開。
    輕哼了一遍，第二遍盡力地發揮，用自己的方式詮釋了這首歌。
    宋先生敲下最後兩個音符，右手在半空中畫出了個弧線，然後慢慢垂下。他坐在那裏，身體有些微微發顫。
    不敢抬頭去看他的表情，我唱的不好，激怒了他嗎？
    他一句話也沒有說，靜靜地走過來，把我攬過去緊緊地抱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