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拿我尋開心麼？”
    菲碧•達克斯望著跪在她身前，專心致誌為她做包紮的男子，一臉質疑。
    摘掉禮帽的雷哲•金擁有與她相同的黑發，柔軟服帖地收入脖頸後。幾縷低垂落下，映襯得嬌白的肌膚亦如冬季裏的初雪。如果忽略那雙冰涼徹骨的黑眸，這男人可是相當養眼呢！
    這個自稱是自己兄長的男人，在她人生的首次災難時分出現在她麵前，雖沒有幸災樂禍卻也是事不關己的看戲模樣，除了丟給她一副匕首之外，沒有給予她任何實質性地幫助。以至於她現在坐在他溫暖的屋子裏；喝著熱騰騰的牛奶；等著他為她親自包紮受傷的手臂，仍舊不確定的向他詢問動機。
    男人頭也不抬，利落地纏繞著紗布，麵對她的質疑僅僅是習慣性地挑了挑劍眉。
    “你看我像在拿你尋開心麼？”
    菲碧的黑眸專注地自他英俊的臉龐上轉了一圈，認真地點了點頭：
    “像！非常……”
    像是故意報複一般，繃帶紮緊的瞬間稍許使力，粗暴得引起對方的抽吸。雷哲卻神色不變，搬來一把椅子悠哉地翹起二郎腿，麵對位於自己床沿旁的少女，黑眸中蓄上淺淺的溫度，望向她的目光波瀾不驚：
    “菲碧•達克斯，即將被廢的王子妃，達克斯家不能使出魔法的廢物。而我卻在這裏，我的房間，幫你包紮傷口。你有哪一點值得我拿你尋開心呢？”
    菲碧的墨瞳裏充滿了精明的考量：
    “的確沒有！可惜你要如何證明，自己與我有血緣關係。事關我父親，我已經很多年沒有見過他了。確切點說，除了嬰兒時期，恐怕我再也沒有見過他。我要如何相信你的話？”
    她是書呆，但是她不傻。別以為隨便說說，就能令她相信。
    雷哲的薄唇掛上淺淺的笑意，不甚在意：
    “我聽說上古時代曾經流傳過一種叫做滴血認親的方式，或許我們可以姑且一試。”
    他的眼眸裏透著狡黠的光芒，令對麵的菲碧頗感無力地翻了翻白眼：
    “也就是說，你根本沒有任何證物可以證明咯？”
    雷哲痞痞地聳肩不語，粉碎了菲碧所剩無幾的期盼。
    “好吧！那麼總有方法證明你是雷哲•金，鬼市中刺客聯盟的頭目吧？”
    她退而求其次，心底盤算著，倘若當真是這樣重量級的身份，應該是可以得到信任的。
    “喔？如果不是擁有德高望重的身份，是不是就不配做你的大哥了？”
    雷哲唇瓣微翹，露出鄙夷地神色。他似乎被輕視了呢！
    “達克斯家族今日退下了帝國舞台，並不表示今後不會再爬上去。就算我現在一無所有，可家族仍在，我的父親沒有被貶為庶民，我的母親也可能如她離開時一般悄無生息的回來……”
    菲碧試圖挺直了腰板，不過仍舊略顯底氣不足。為此揚起高傲的頭顱，氣勢淩人，倒是絲毫沒有半點卑躬屈膝的諂媚。
    隻要還活著，一切皆是未知。或許她沒有保護家族的能力，但維係現狀韜光隱晦，將家族隱藏在陰影之下，這樣的本領在她未被王族拉上舞台之前，就已經輕車熟路了。
    菲碧的眼眸裏透著與年歲不符的世故，似乎經曆了沉重精神打擊後，瞬息間長大了許多。雷哲滿意地笑了，一瞬間褪去了冰封的黑眸，燦爛亦如朝陽。傾身上前，纖長的手指不知從哪裏變出一張毛巾，覆上少女仍然沒有完全幹透的長發，寵溺地揉搓起來：
    “小丫頭真是麻煩，果然這個家族的人不是冷血就是多疑。連這麼小的小鬼都如此難哄！”
    對於他突然親昵的舉動，少女不滿地蹙起了秀眉，鳳眼眯起。迅捷地揚手拉下阻撓她視線的毛巾。臉上隱隱地透著慍怒，絕不打算讓他糊弄過關：
    “別試圖打岔，蒙混過關！”
    褪去了冰冷，雷哲的模樣倒像個頑劣的大孩子，高舉起雙手作投降狀：
    “好！好！別生氣！”說著手伸向胸口的衣服裏，露出一枚純金打造的戒指印章，由鏈子栓掛在脖頸。他舉起印章在她眼前晃悠，故意將嘴角咧開誇張的弧度，仿佛朝女孩子炫耀戰利品的純真小夥子：
    “呐！如假包換的金氏印章！”
    金氏印章為刺客聯盟的會長所有，隻出現在重量級的交易合約裏。菲碧僅僅在圖書館的野史裏看到過圖片，實物倒是首次見到。不由得露出驚訝之色：
    “真的？”
    “當然！”
    “不可能，這跟書上的概念完全不一樣。刺客聯盟旗下至少有五十多個工會組織，怎麼也應該是大叔級別的人物在管理，怎可能是你這樣年輕的領導。這東西你是偷來的吧！”
    菲碧皺了皺鼻子，露出不看好的質疑表情。
    “為什麼不可能？！小書呆子，你那些理論知識沒有告訴你，刺客聯盟成立到現在共有多少年月，零零總總接過多少宗大買賣？”
    雷哲黑著臉，不太高興的彈一下她的腦門。菲碧一時不查中了招，委屈地揉著泛紅的額頭，老實複述起書上的知識：
    “至今成立了七年，總部設在獄城鬼市。三宗破萬的買賣……”
    “就是了！金氏工會位居刺客聯盟之首，也是這七年的事情，隻因這三宗夠氣魄的買賣……”雷哲奪過她手裏的毛巾，很自然地擦拭起她的長發，“小鬼書讀的不少，這三宗買賣書上倒是怎麼說的？”
    雷哲的手勁剛剛好，令菲碧難以抗拒。舒服地眯起眼，開始回憶關於刺客聯盟的記載：
    “第一宗，貝羅城城主；第二宗，刺客工會赫比斯的頭目；第三宗，雨之國國主謝萊莎。”
    雷哲點點頭，道：
    “貝羅城主以腐敗出名，這一票金氏攬入不菲的報酬；赫比斯工會則是幾年前刺客工會的控製者，赫比斯解體後，刺客聯盟才真正意義上的成立；再後來大陸發生地震，雨之國地勢突變。金氏授命刺殺謝萊莎，雨之國也跟著瓦解，鬼市代替了雨之國存在於大陸之上。刺客聯盟自此有了總部。”
    雷哲大致描述了刺客聯盟的組建過程。菲碧卻依然抱有疑慮：
    “這也不能證明你是刺客聯盟的頭目啊？”
    “笨蛋！金氏工會從來沒有說過統治聯盟。倘若如此，這不就與之前獨裁的赫比斯工會同出一轍了麼。再說了，哪有刺客公開宣稱自己是刺客的，那豈不如同告訴別人這裏有金子趕緊來搶我吧！是同樣的愚蠢麼……”
    少女的黑眸稍許緩和，早先因寒冷而毫無血色的櫻唇也恢複了一絲紅潤。淡淡地撇了撇：
    “說得也是。那金氏工會為何在刺客行業中如此有名？僅僅是這三樁大買賣，似乎也說不過去吧？”
    雷哲鷹一般的眸子裏透露出讚許的光芒：
    “當然不僅僅如此。金氏一舉成名，喜憂參半。生意多了麻煩自然也就多了。為了避免更多的騷擾，金氏這幾年基本退出行業舞台，以代理人的身份出現。”
    “喔——”菲碧的眼眸霍然一亮，自床邊躍下，踱步來到對方麵前。眸子裏乍現著聰穎的亮光，猶如夜空中的星辰，
    “也就是說你們將整個行業聯合起來建立了同盟會，站在行業者的立場上保護他們的隱私，作為中介的存在聯係內外事務，從而間接性壟斷整個行業。我說的對不對，偉大的商業奇才雷哲•金大人？”
    殺意一瞬即逝劃過雷哲的眼眸，男人迅速地捂住了她的唇，攬入懷裏。唇蹭過她的耳朵，低聲細語，帶著濃烈地警告意味：
    “當心點！我們可是在旅館，你不怕即刻暗箭穿心麼？”
    雷哲的警告相當有效。拉下他捂住唇的手，菲碧心虛地吐了吐舌頭。方才的自鳴得意確實有欠考慮。殊不知隔牆有耳，何況麵前的人也並非善類。
    論頭腦她不輸於對方，但是論實戰經驗那卻是天壤之別。不過，方才雷哲眼底快如流星卻寓意不明的殺意，倒是令她平添一絲顧忌。
    菲碧小心地跨離了雷哲的懷抱，直到聞不到他身上特有的男性氣息，她才暫且覺得安全。殊不知倘若對方當真要殺她，恐怕她就算是逃出這間屋子，也不夠她藏的。認命的歎了口氣，再次暗嘲一下自我的弱小。
    “好吧！我接受了您就是那位大人，雖然您拿不出證據證明您同時也是我的哥哥，但作為妹妹我想請問，您是否有父親的消息。”
    菲碧的態度變得恭敬且委婉，俏麗的臉頰上揚起標準的宮廷微笑。說話的語氣也與初見時並不相同。為這突然的轉變，雷哲很不適應地蹙了蹙劍眉，不悅道：
    “別拿宮廷那一套來敷衍我。假如你想從我這裏知道父親的消息的話，那麼我老實的告訴你，你將會非常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