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了三個小時戲，路遙又趕去了下一個通告，等他回到酒店時，夜已深了。
    淩晨兩點，天色正黑，路燈的橙黃色光暈照亮一小方地麵。一個人斜斜靠在一邊，腳下的影子拖得很長很長。
    莫初景也認出了來人，“路遙，今天早點休息，明天五點半我來接你。”
    “嗯。”
    保姆車沒有下到停車場，在二十多米開外的地方就停了下來。路遙戴了一頂帽子，鴨舌的投影掩去大半張臉。
    “你回來了。”見到等了許久的人回來，蘇溪一掃倦容，“我有話想和你說。”
    路遙沉默了一刻，回道：“有什麼話，不能明天在片場說嗎？”
    “不能。”
    “那你說吧。”站定不動，路遙微微低頭。
    “不請我進去坐一會兒？至少給我一杯咖啡啊，等你這麼久了。”蘇溪厚著臉皮。
    路遙睇了他一眼，兩人一前一後悄悄回到酒店。
    蘇溪走在後麵，貪看路遙的背影。
    他不喜歡路遙沉默。其實，連路遙自己都沒有發覺，當他想要拒絕在意的人，他就會沉默。
    蘇溪回過神，已經拉住了路遙的手。
    “怎麼了？”
    “帶你去個地方！”故意忽略路遙冷眼看向兩人相握的手，略微掙動的力氣，蘇溪揚起笑臉，“二十分鍾就到了。”
    “很晚了……”
    “走啦！”
    路遙隻象征性地掙紮了一下，就被蘇溪拉走了。
    蘇溪帶路遙去的地方，是一段廢棄的鐵軌。走近了，鐵鏽的味道愈發濃鬱起來，路遙仔細搜尋，發現了掩埋在叢生的雜草之下的軌道。
    “喂，你帶我來這裏幹什麼？”
    “不是讓你看地上，是讓你看天上！”蘇溪戀戀不舍地鬆開牽著路遙的手，嘴角含笑。
    四圍沒有高樓，沒有大廈，一大片明鏡似的夜空懸掛在兩人的頭頂，靜謐安寧。
    “前幾天睡不著，一個人到處走，不小心就走到了這裏。後來天太黑了，又找不到回去的路，等到天明了才回去。不過，現在看來還是很值得的。”
    路遙沒有回答，抬頭望著夜空。
    片場原本就選在了近郊的地方，到了晚上空氣也格外地清新怡人，緊繃許久的神經此刻終於稍稍放鬆了些。鬧出了這麼大的風波，就算麵上沒什麼，心裏還是累的。
    蘇溪雙手背在身後，踩在鐵軌上搖搖晃晃地慢慢走。
    “喂，你很無聊嗎？又不是小孩子了，一段鐵軌也玩得這麼開心。”
    雖然又被嘲諷了，蘇溪卻覺得很開心。
    ——總算恢複正常了，這就好。
    路遙的壓抑蘇溪全都看在眼裏，很想幫忙，卻無從下手。隨意的發現，能讓他像這樣享受一下偶爾的安靜，放鬆一下，也算是自己為他做了些事。
    “別這麼說嘛，你也來試一下~”
    “才不要！”路遙甩手，逃開兩步，“太傻了！”
    “好啊，你竟敢說導演傻？！”
    “說的就是你！”
    “你還跑！”
    “有本事你就追上來咯。”
    兩人一個逃，一個追，玩得不亦樂乎。
    哢嚓
    路遙停下腳步，被追在身後的蘇溪抓個正著，“哈哈，抓到你了，趕緊說對不起。竟敢罵導演，反了你了！”
    “出來！”對著一簇草叢厲聲喝道。
    “怎麼了？”蘇溪收起笑，並肩站在路遙身側。
    “……”
    草叢嗦嗦地抖動著，一個黑漆漆的人影顯露出來。
    蘇溪借著月光看見來人胸前掛著的照相機，憤懣之情油然而起。“又是記者，該死的狗仔，這麼無孔不入！把照相機交出來！”
    那人下意識地護住懷裏的照相機，往後退了一步。
    “我讓你交出來你聽見沒有？！”蘇溪大步跨過去，伸手欲奪。
    “不要！”不知是不是恐懼到了極點，那人大力反抗，猛地推開蘇溪。
    “把相機給我！”路遙已經很頭疼，自己好意帶他出來玩，若是好心辦壞事加重他的負擔，讓兩人深夜相約的照片流傳出去，又要掀起巨大的風浪了。因此說什麼，蘇溪都要拿回膠卷。
    “小心！”路遙看著打成一團的兩人，衝上去想要拉開他們，“別打了！”
    三個人撕扯著，蘇溪抓住機會扯下照相機。那人撲過來欲奪，路遙阻攔不及反而被推倒。
    “嘶。”腳踝一陣鑽心的疼。
    蘇溪把膠卷扯出來，忽然聽見路遙的抽氣聲，“路遙！”
    分心照看路遙這一邊，蘇溪一時不察，相機又被奪走，人也被壓倒在地上。
    砰
    路遙依稀看見兩人糾纏著倒在地上，發出沉悶的聲音，一個黑色的人影跳起來往遠處遁逃。
    ——那倒在地上的這個……應該是蘇溪咯？
    “蘇導？！你有沒有事？”
    地上的人痛的輕顫，半天沒有起身，路遙擔心地靠過去，“喂！”
    “我沒大礙，膠卷我扯掉了，你別擔心。”
    聽見蘇溪的回答，路遙稍微安心。“你哪裏摔疼了？”
    正想攙扶起蘇溪，卻聞到淡淡的血腥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