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繁錦繡。
    層層疊疊的花團，織成盛麗的畫卷。
    我扯了一朵花放在手裏，慢慢捏擠花汁。
    才收到縉雲的來信，信裏他的意思已經表達清楚。
    “他說了什麼，能讓你這麼開心？”雪姬微帶不爽的問我。
    早些時候，我無意同雪姬說起，希望到達我手頭的信在我閱讀之前，沒有其他人知道其中內容。雪姬當時沉默了一瞬，才對我道，她知道了。
    所以縉雲的來信，她是確實不曉得內容的。
    “你從哪裏看出我開心。”便是我自己有些時候照著鏡子，也分不清我到底是何種情緒。雪姬卻總能從旁知曉我是歡喜還是難過。
    “隻是發覺一直以來，我都以為俞成胤才是那個執著到近乎瘋狂的人的想法，大概是錯了。這兩個人，本來也很相配才是。”
    當初寫信過去的時候，隻是隨意問了句，過後一直都沒有回應。於是是不做想法了得。
    然而這回信裏頭，縉雲的回複卻堅定果斷得超乎了我的想象。
    他這些年驍勇善戰，建功立業，我以為他該很在乎俞成胤的皇位才是。然在他心裏，奪去俞成胤的皇位交給他人，讓俞成胤的心裏頭再沒有能比他占據更為重要的位置的事情——這種意圖撕扯掉對方最在乎事物的獨占欲，也並非是俞成胤專屬。
    “雪姬，你以前說過的，我當了太後就會很悠閑地話，現在也依然作數嗎？”
    她怔了怔，隨後笑開了，“自然作數的。”
    “恩，”我丟下手裏頭的花瓣，“那麼就趕緊把俞成胤那家夥拉下馬，讓我當上太後吧。”
    雪姬著手去準備，我便把無一喚到身邊。
    這般單獨相處，已是少有。他一直微笑著，很高興的模樣。
    我問他，“無一，你有無論如何也想要得到的人嗎？有想要不管人倫道德，也想要得到的人嗎？”
    他霍然一驚，如同猛然繃緊的弦，臉色當即變了，“什，什麼？！”
    我注視著他，“其實是有的吧。想要擺脫血緣倫理，也必須抱緊的人。”
    無一近乎驚慌，慘白著一張臉，“母後，你從哪裏聽說的。”
    “喻雲蘿，不是嗎？”
    旋即，不曉得是否因為我明確說出了喻雲蘿的名字，等同挑明一切。他長長舒出口氣，整個人瞬間放鬆下來，“母後！”
    能見到這孩子乍然變化的神情，倒是難得。
    無一吐氣，問我，“是她跟告訴母後的嗎？”
    “不，”我搖頭，“隻是偶爾見到了而已。”
    他默了一會，“母後不會覺得我很惡心麼。”
    “這有什麼。”我摸摸他的頭，“就算你同我說，你愛上了雪姬，也沒什麼的。”
    他立即一副吞咽了極為惡心的事物的神色，輕蔑道：“誰會對那種家夥……”
    “無一，”我打斷他，“你知道我想要同你說什麼罷。”
    無一不回。
    我淡淡道：“我現在是在問你，你現在是否想要登上你父皇那個位置，去得到你想要得到的人。”
    無一這次，低沉了嗓音同我道：“母後，說實話。說我對那個位置毫無想法，母後也不信的吧。”
    自然。無一是俞成胤同雪姬的孩子，有些東西是血脈裏生來便有的。更何況，跟在雪姬身邊看了那麼多，學了那麼多，曾經又站在過那個極為接近的太子之位上，他又怎會像他外麵表現出來那般淡泊。
    隻是偽裝得好，久了，便好似大部分人都相信了罷了。
    “那麼，我們來作個交易吧。”我直視著他。
    “母後……”
    “雪姬會全力協助你，以你對她的了解，想要成事並不算太過困難。我不懂這些，自然也不會管你們怎麼做。”
    我能發現無一眼底忽然升起的不安，但我視若未睹。
    這是唯一一次，我罔顧無一這孩子的情緒。
    “但是我給你的交換條件是……”
    無一甩袖離去，給了我回答。
    我按住眉心。
    這事我不急。
    我了解無一，到最後，他總會來告訴我的。
    他從不會給我否定的答案。
    而這答案一等，便是長達數月之久。
    這倒出乎我的意料。
    這數月內，甚少見到無一的人影。雪姬壓下眉頭不耐，“這小子是怎樣？教我白白浪費時間等他！”
    我沒告訴雪姬我同無一的那個交換條件，隻是道，無一或者煩惱喻雲蘿之事也未可知。
    雪姬便冷笑著。而似乎從我說了，要做了太後去清修後，她便陷入一種亢奮之中，迫切又期待。
    終於在一個冷雨傾盆之日，無一走到我麵前來，黯淡著眼神，道：“我答應你，母後。”
    雪姬在我身邊，揚起嘴角，驚人的美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