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一安靜了許多。
    雖然他仍舊愛同我撒嬌，但到底仿佛一夕改變，變得內斂而低調，沉靜。
    我心內想著這事，一方麵不免微微歎息，一方麵卻也覺得是好事。
    本來開了春，無一便要搬出重華宮正式入駐東宮之所。這般變故了，反倒能繼續留在重華宮陪伴與我。我舍不得這孩子離我而去。他
    自己也笑道，能繼續同我一起，便什麼也無所謂了。
    雪姬近來待他也溫和了不少，兩人見麵雖照舊沒有好臉色給彼此，但吵嘴一類的事沒了往日那樣頻繁。甚至雪姬私下還帶無一去看了
    她藏得極好的“秘密”。
    無一回來後，麵沉如水，眼神淩厲。他直接對我道，“母後，你最好還是小心些雪姬。”
    我移開凝注在書卷上的目光，看向他，“你見著了什麼？”
    無一抿抿嘴，避而不答，隻道，“母後聽我的話便是了，我知曉你一向器重雪姬，可……倘若她並沒有將你放在眼裏呢？這樣一個人，絕非池中之物，不定哪天會對母後你有所不利。”
    我重新看我的書，淡淡道，“無一，你要記著。我這世上誰都可以不相信，但就是不會不信雪姬。”
    他張了張嘴，還未來得及再出聲，便聽婉轉之音笑來，“我便說了，她無論如何也不會懷疑我的。”
    一人打簾而入，櫻唇上揚，媚眼如絲，愈發清顏動人。正是雪姬。
    無一見得此狀，冷哼一聲，一改臉上凝重之色，對雪姬一翻白眼，“得意什麼勁啊你。”
    雪姬含笑，“我為何不能得意，這賭可是我贏了。”
    我便知道。
    雪姬給無一看的是什麼，我雖沒親眼目睹，但雪姬早同我說過——無非是她這麼些年背著俞成胤布下的暗樁。
    我早說過，雪姬是個權勢計謀上的人才，她看人極準，又十分懂得如何把握人的弱點，言語技巧又高超，鮮少有她想要別人做事而不成的。
    我曾見識過雪姬如何將淑妃那邊一個近身的侍女籠絡過來。
    淑妃為人稍有些刻薄，但對近身的人還是上心的，隻當初惹了俞成胤最後推了個宮人出去頂罪。這在深宮內本是常事，低層的人生來就是為站得更高的人踩踏的，除非你能爬的更高。
    而這個侍女是個心眼有些多的人，雪姬正好抓住了這一點，不過兩三句，“一個隨時會推你出去頂罪自己安然享樂的主子，跟一個已經身在最高處善待身邊人的主子，你的答案是哪一個，你就會有哪種的未來。”
    這樣籠絡過來的人，雪姬道，“不可信，但可用。”
    而這宮內，需要你相信的，遠遠比不得你能夠利用的。
    無一所見，想必也不過雪姬所設下之網的一部分。
    我想著無一方才那副對我所言，說他心裏毫無芥蒂不生警惕，我不敢說。但給他一個努力要扳倒的目標，又有何不可？這便也是雪姬的目的罷。
    “你真以為我同你母後的關係那樣好挑撥？”雪姬嗤笑，“你話一出口，她就知道我們打賭了。她要有心玩你，就該裝作聽進了你的話，再好好的讓你看明白我跟她之間的默契。”
    我在旁邊，不置一詞。
    我的確知曉無一的懷疑有問題，也猜到雪姬定有躲在旁邊偷聽——這才有了我那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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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線消息隨著一封封加急文書送回朝堂來。
    聽聞軍裏出了個英勇無敵的人，單槍隻馬橫掃，橫眉怒眼利瞪。敵場三進三出，直取敵將將領等人頭顱四五顆，大挫敵軍銳氣。而後率兵揮下，勢不可擋，直接殺的敵軍大退百裏不止。雖敵軍不至潰不成軍，然而損傷甚大，幹脆的鳴金收兵。
    這勇士之名乃是，成縉雲。
    而這，不過是成縉雲往後沙場生涯的一個小開端。
    往後裏，他一柄長槍打退不計其數肖想該國之人，刺破無數敵方肝膽，其所至之處，皆為俞成胤之國土。
    大軍回朝之日，俞成胤鎮靜自若候在高處，等候回來的將領來向他複命。我在他旁邊卻看得真切，他麵上無波，神情如往常一樣倨傲，然而瞧他的小動作，分明是迫不及待。
    及至百姓列隊夾道歡迎，士兵兩人並進，打從皇城門外徐徐進來。他聽得消息，更是坐也坐不住，隻差奔到前麵去好生看看他的成縉雲。
    軍隊列好隊伍，駐紮外營，而後將領入朝。
    “臣等幸不辱使命，得勝歸來！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眾卿請起！爾等皆為吾國之功臣，此乃朕之福氣。”
    這種時候，還要高高端著皇帝的架子，聽著聲音都微顫了。
    “謝陛下！”
    眾將領起身，我見到其中一張臉，俊朗仍在，秀氣俱消，然而棱角分明氣勢十足，眼神明亮銳利，周身遍布淩厲，是真正沾過血的人才有的叫人不由心寒的銳氣。
    戰場，果然是最能磨礪一個男人的場所。
    這一仗，成縉雲之名，尚且爾爾。然而後來記載的，俞成胤朝中武有“紅雲萬裏”，初露端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