櫻花落完了，粉紅色的灑了一地，有的都沾染了微微纖塵。
    我應了平五郎先生的要求，把院子裏的花瓣掃幹淨，而總司卻看著我直歎氣。
    “怎麼了？”我停下手中的動作，望向他。
    他正倚在門邊，穿著和往常一樣，隨意到衣衫不整的地步。
    “唉，八重子的手可不該用來掃地。”他指著我手裏的掃帚，眼裏有一絲正經。
    我攤開手心，看著手上淡黃的繭。
    “為什麼要這樣說？”我這叫明知故問。
    “你的手……”他仰頭望向了天空，“是用來握刀的。”
    風靜靜的從我麵前飄過，我呆立在了原地。腦海中不斷閃過維新誌士與新選組隊員廝殺的畫麵。
    果然啊，他依舊是那個天才劍士衝田總司，他依舊那般敏銳。
    “你是什麼時候發現的？”這種連我自己都已不在意的事情，真虧他能找出來啊。
    刀麼？那種東西我早就放下了。
    “上次我折櫻花枝放在你手上的時候。”
    “那時候？怪不得你要把門關的那麼死，被嚇到了？”我又開始緩緩掃動花瓣，回想起那天的情景。
    他在一旁輕笑道：“的確啊，你手上的繭和我的差不多厚呢。”
    我也隻能跟著他笑，算一算，我也練了十四年的劍術了，沒你厚才有鬼。
    繼續著手上的動作，我想以沉默來麵對發現了我的秘密的總司，誰知他卻望著天空給我講了一個故事。
    “大約四年前啊，有個小姑娘整天提著武士刀跟蹤我，她的眼睛總是殺氣騰騰的，像是要把我撕成碎片……”他緩緩道來，目光跟著天上的浮雲一同飄忽不定。
    “可是有一天我出去巡邏的時候，正好下完了一場暴雨，於是就看見她全身濕淋淋的縮在街角，還不停地發抖……”說到這裏，他輕笑出聲，“那個時候的她啊，簡直就像個小動物一般惹人憐愛呢。所以我就把我的羽織脫給她穿了，土方先生知道以後還把我狠狠罵了一頓來著……”
    你活該，我暗笑著想起那件羽織來。淺蔥色的，上麵還戴著白色山形花紋，那是新選組的隊服。
    “後來啊，我在池田屋殺了吉田稔磨之後，她就消失的無影無蹤了。”語畢，我第一次看見他投來了一道詭異的目光。
    我把掃帚狠狠往地上一摔，任它激起已染塵埃的花瓣。
    “因為指使她來殺你的人反而被你殺了，她也隻能選擇逃離。”
    我以為他會對這個答案滿意，結果他卻反問我：“那我的羽織怎麼辦？還沒還給我呢。”
    “這種問題根本不是重點吧！”說實話我真的沒搞清楚他在想什麼。
    “怎麼不是了？萬一她喜歡上了我，把我的羽織留作永久性紀念了可怎麼辦？”這話問的理直氣壯。害我差點衝過去揍他一頓。
    “你送給她不就得了！”我覺得自己是生氣了，臉上的溫度猛然升高了不少。
    “不行，那可是新選組的隊服，是一種榮譽標誌！”他依舊不屈不饒，一個勁的挑戰我的極限。
    我這下一咬牙，狠下心來說道：“還給你好了，誰稀罕啊！”
    正想著要回房間拿羽織還給他，可剛一伸腳便意識到了有什麼不對。
    完了，上套了。
    那隻伸出去的腳因我的恍悟而沒有放穩，最後換來了與地麵上的花瓣的親密接觸。
    “嘶……”我捂著膝蓋緩慢起身，一雙帶著病態蒼白的手從後麵扶住了我。
    “你居然把那件羽織帶到了這裏來啊。”他說。
    我緊閉雙眼，裝出一副險些被摔死的樣子，這麼做總足以逃避眼下棘手的狀況了吧？
    “安心吧。”他蹲下身去拍我和服上的花瓣，“不要你還的，還有，那些事情都已是過去了。”
    “那總司為什麼還要提起？”
    “我啊……隻是怕你忘記。”他的手輕和的拍掉每一片花瓣，就像當初為我披上那件羽織時一樣。
    可他怕我忘記什麼？是我曾經是殺人如麻的魔鬼的事實，還是我對你難以了卻的癡心和情深？
    他把頭壓得很低，我看不見她的表情。眼裏有的隻是，我固執停留不願落下的淚水。
    呐，總司，如果我忘記了那我也不會再出現在你眼前。曾經的那個命令要我用手中奪命無數的刀再斬下衝田總司的首級，我毫不猶豫地前往，也不曾想過，這一去便顛倒了今生今世。
    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我寧願在雨中等上幾個時辰，也不想錯過你出門巡邏時的那句清爽的“我出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