慶應四年的春天，我陪那個叫衝田總司的人賞了他人生中的最後一場櫻花。
    “八重子，賞櫻的時候應該喝酒吧？”他坐在走廊的木地板上，望著院子裏的櫻花樹，身披一件近藤先生留下的黑色羽織。
    我在櫻花樹下回頭看他，對他說：“飲酒傷身，更何況你還是個病人。”
    他垂下眼簾，失落的嘟嚨著：“唔，反正這裏的櫻花沒有京都的漂亮，不喝也罷。”
    話語從春風中飄來，我的視線定在他身上久久移不開。我想告訴他，你將永遠回不了京都了，你要死在千馱穀。可是喉嚨卻很不受控製地安慰了他一句：“明年，我們回京都賞櫻吧。”
    明年麼？對他來說簡直比下輩子更讓人覺得遙遙無期。
    他像往常一樣沉默著對我施以微笑。我也知道，這種約定的確是無理取鬧，給給他悲傷的心再刮落了一層血肉。他是不會應允的，因為他比誰都更明白，明年京都的櫻花再度綻放時，大概隻有我一個人孤零零的在花雨之中迎風獨立吧。
    他會來到這裏，與其說是養病，還不如說是等死。
    我仰頭繼續看櫻花飄落，直到總司猛烈的咳嗽。
    “咳、咳咳……八重子、別過來！”
    我在這種時候特別不聽話，也不管肺癆是否會傳染，徑直跑了過去，輕拍他的背，他用手絹捂著嘴，鮮血滲透了手絹雪白的絲綢。
    “不是叫你別過來嗎！”他痛苦的抬起頭，嘴角還掛著血絲就開始責怪我。
    “這是我的義務啊，平五郎先生總是這麼說。”對不起了平五郎先生，我老是覺得把你拖出來會更好應付總司。
    他無言皺眉，我拿他手中的手絹擦盡了他唇邊的鮮血。
    “總司，我扶你進屋。”
    他眼神複雜的瞟了一眼櫻花，然後任我扶入了屋內。
    本來是想敞開門繼續讓他躺著賞櫻的，不料他卻像被妖怪上了身，神經兮兮的又奔回到了院子裏。
    抬手，高大的總司立即折下一支櫻花。隻不過那身影已不再真實得有血有肉，風卷起花瓣穿過他的發絲的時候，他分明就變得如夢似幻了。
    他緩緩步到了我麵前，把那一支櫻花放在了我手裏。
    我回以微笑，他卻跑回房間重重拉上了紙門。
    他的心情我當然懂，如此美麗的櫻花如此易逝，我們留得住的隻不過是折下的殘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