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神來八荒 章六·獨門殺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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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六
時間轉回。趙章依舊負手已倚在窗邊,一身黑武袍與陰影隱在一處,倒顯得一張臉愈發的白。他盯著坐在地下捶腿的魏無忌看了一會,上前躬身,一手攬他頸後,一手抄他膝彎,將人打橫了抱起來,魏無忌“咩?”了一聲,下一刻就被穩穩放到榻上。他點了點頭,道:“閔閔,好乖。”
趙章撇了撇嘴理都不理,徑自跪下一膝,捧起他一條小腿不輕不重的按摩起來。趙章手指修長有力,掌心寬闊,下手位置甚準,使力得當。
“嗯……嗯~啊!”魏無忌舒服的直哼哼,越叫越銷魂。趙章頭愈發的低,魏囿聽的滿臉尷尬。侯贏終是看不下去了,摔了茶杯無奈道:“行了,今天到此為止,等會你歇著去吧。”魏囿摸了摸鼻子,側著頭問道:“我觀閔兄身量,亦是習武之人,不知師從何處?”
趙章輕輕笑了聲,給魏無忌換了條腿繼續揉,漫不經心道:“小人出身草野。不過有些蠻力,算不得什麼。”
魏囿點點頭,欽佩道:“來日若有機會,願與閔兄好好切磋一番。”
魏無忌卻看出,趙章那笑分明是嘲諷意味多些。
這是門外浮上一道人影,程鷹聲音響起:“公子,殿下,侯先生,荷雨姑娘熬了消暑的綠豆湯,請幾位移步前堂。”
這話一出,屋內霎時靜了。侯贏手死死捏住茶杯,額角隱有汗滴。魏無忌雙唇抿緊,如臨大敵。趙章停了按摩,整個人維持半跪的姿勢僵在那裏。
唯有魏囿不明所以,好奇的觀察著室內微妙的氣氛。半晌才疑惑道:“我們……走?”
侯贏歎了口氣,無奈道:“走。”
趙章猛地回頭看了侯贏一眼,臉色一黑站起來就像竄。直撞上門口等候的程鷹。
趙章憤憤道:“你怎麼還沒走!”
程鷹皮笑肉不笑一臉奸詐道:“閔兄這是哪去兒?荷雨姑娘說了連你一並請去的。”
趙章:“……”
趙章逃跑不成,摔門而去。魏囿無比疑惑,回頭看魏無忌,隻見他懨懨下了榻念念叨叨道:“雨姐的綠豆湯是大殺器……”
魏囿:“……”
前堂,低矮的四方桌上。一邊放了滿滿一大碗綠豆湯。魏無忌、魏囿、侯贏、趙章分坐南北東西四向。魏囿看著三人死死盯著麵前綠豆湯,不由無奈道:“這是荷雨姑娘一番好意,況且這湯聞起來清香撲鼻,你們……何以至此?”
侯贏眉頭抽了抽,猛的歎了口氣道:“罷了,逃得過初一,逃不過十五。”說完雙手端碗一飲而盡!大有壯士斷腕的英勇氣魄!一時間前堂內王霸之氣洶湧。趙章看侯贏咕嘟咕嘟灌了下去,臉色鐵青,心一橫,接著也去咕嘟咕嘟了。魏囿見二人喝得暢快,不由道了聲“好”,緊接著咕嘟咕嘟。
魏無忌氣定神閑看著三人。嘴裏念念叨叨:“三……二……一……”
隻聽“嗵”“嗵”“嗵”三聲,侯贏、魏囿、趙章依次撲桌,聲音連貫,錯落有致。三人不約而同嘴角掛著一條白沫,魏無忌仿佛看見他們腦袋上冒出了透明色的苦逼白色小人,同樣的翻著白眼口吐白沫。
他“嗬嗬”笑了兩聲,搓了搓手,口中念念有詞道:“雨姐做別的手藝倒是沒的說,這綠豆湯……人間慘劇啊。”
遂端起自己動也沒動的綠豆湯,伸手向侯贏碗裏到了三分之一,又朝趙章魏囿碗裏分著一倒。扔了碗,拍拍手,直起身子,開足馬力,溜之大吉!
趙章一臉痛苦,迷迷糊糊掙紮著起來:“哪兒去?莫亂跑……”也搖搖晃晃跟著跑了出去。
魏囿終於見識了傳說中殺人於無形的“大殺器”,痛苦點評道:“把……把配方抄給我。送到在秦軍中、探子手裏。方可……不戰……而屈人、之兵!”
……
冠禮這日,大清早。
荷雨一身嫩黃長裙,斜躺在魏無忌外間臥榻上,翹著二郎腿,打著小嗬欠道:“快,再來一遍。”魏無忌抱著頭一臉便秘般的表情,黏糊道:“都背了兩遍了!困死爺了!這鬼流程有啥好背的!”
趙章沉默的坐在靠窗處,曲起一膝,略低著頭。魏無忌抓狂的一指趙章道:“你看他!睡得那麼香!憑神馬!”
荷雨瞥了他一眼,嘲道:“人家好心好意陪你來,還不興打個瞌睡了?”言罷伸手壓魏無忌肩膀,把他按下做好,溫升哄道:“乖乖乖!趕緊!再背一遍,完了雨姐給你做竹筒飯。”
魏無忌老大不樂意的“咩”了一聲,荷雨柳眉一豎,怒道:“綠豆湯!”魏無忌猶如被打了一針雞血,張開嘴噼裏啪啦倒豆子一樣開背。
荷雨滿意的點點頭,笑道:“這就對了。折騰什麼呀。”
兩人吵吵嚷嚷,終是熬過了半個時辰。程鷹在門外畢恭畢敬道:“車騎已準好了,公子請吧。”
魏無忌朝門口走,荷雨跟著抬手給他理了理衣襟,扭臉吩咐道:“閔章,你跟著。”魏無忌揚了揚眉,問道:“雨姐不去?”荷雨笑道:“走吧,人家等著呢。”
趙章撣了撣衣袍,靜靜立在魏無忌身側。他作為魏無忌隨侍,仍是件黑武袍,袍角繡了數朵銀線錦雲,袖子束在黑金色加了軟鐵的牛皮護手裏,長發高高束起在黑紗頭冠中,腰間懸著柄四尺左右的長劍,十足的青年武將派頭。一身沉穩冷峻氣質。
秦晉皆以黑為尊,魏無忌亦穿了件文士黑錦袍,上繡王家公子專用的鷹蟒圖案,披散的發搭在與金線混織的黑紗袍上,端的是墨眉晧目,星鬥般耀人,清爽俊秀世家小公子一枚。
程鷹不由讚道:“英俊瀟灑,器宇軒昂,遙遙若高山之獨立。”
趙章打了個瞌睡這會精神頗好,聽了程鷹的話得意的點點頭。魏無忌被荷雨連嚇帶哄,困勁兒也過去了,此時一邊往外走,一別伸手撥拉路邊柳枝樹幹,笑吟吟打趣道:“程叔居然也拽文?”
程鷹笑道:“不過是有感而發。”
幾人出了魏無忌的王子宮,豪華車架倚在門口候著。馬車由兩匹黑色高大駿馬牽拉,前前後後兩人一排站了有近百名宮侍,女官清一色暗紅色宮服,宦官墨綠色、侍衛藏藍色。見魏無忌出來,刷刷跪了一地,齊聲請安。
魏無忌一時有些懵,旁邊趙章不動聲色以劍柄捅了捅魏無忌後腰。魏無忌眨了眨眼,朗聲道:“都起來吧。”又回頭看著程鷹問道:“路上遠麼?時間夠不夠?”
程鷹愣了一愣,忙小聲道:“盞茶功夫就到。時辰還早。”
魏無忌點點頭,朝離自己最近的一個侍衛招招手。底下一眾宮人好奇的看著這位與眾不同的王子,心中生出種奇妙的違和感。那侍衛疑惑的跑過來,恭敬行禮。魏無忌道:“行了,免了。去跟他們說,路上走慢的點,把那儀仗撤了,也不嫌沉。”
侍衛猶豫道:“這恐怕,不合禮數。”
魏無忌撇嘴,正要發神經,忽然見一熟悉身影走來,那人吩咐道:“去撤了吧。”真是太子魏囿。魏囿遣了侍衛,才笑著對魏無忌說:“大哥猜到你不喜歡這些排場玩意,已跟父王請示過了。上車走吧。”
那馬車甚高,魏無忌鬱悶的看著到自己胸口車架。“……”
“走開走開,沒有這麼糟蹋人的!”魏無忌揮退了跪在地下當人梯的小太監。
趙章眼含笑意,卻並不開口。魏囿輕笑了兩聲,終於大發慈悲出手相助。他身長八尺多高,體魄強健。此時抽著魏無忌兩腋向上一舉,魏無忌條件反射的繃緊了身體,順勢抬腳爬上了馬車。魏囿為他撩了簾子,囑咐道:“見了父王規矩點,大哥在前頭騎馬為你開路!”
趙章好笑的看著魏無忌,魏囿扭頭對他點了點,道:“小弟頑皮,還請閔兄多多照顧。”趙章“嗯”了聲,他較魏囿稍矮,看見魏囿轉身向隊伍前方走去,便略略向後退了一步,然後猛地發力,口中清喝一聲,平地拔起,長腿一伸,利利索索的躍上馬車,閃身進去
車廂裏,魏無忌翹著二郎腿,忽然坐正了身子。“!”
趙章:“?”
魏無忌神色糾結,難得的弱氣起來,撇嘴道:“忽然有點緊張了。”
車廂裏空間甚大,趙章倚在他對麵一側,瞧了他半晌,神色溫柔道:“何必緊張,你又不是孤身一人。”他伸出一掌停在空中,魏無忌伸手握住,隻感覺溫暖安全的感覺源源不斷的湧上心頭,對眼前人似有著莫名其妙的信任。遂勾嘴角笑道:“要是我犯了錯,要被砍頭了呢?”趙章並未立刻答話,而是挪到了魏無忌一側坐,與他肩膀抵著肩膀,低聲道:“誰殺你,我殺誰。”魏無忌“嗬嗬”一樂,笑問道:“即使是我父王?我兄弟?”
趙章眼睛也不眨一下,沉吟道:“即使是我父王,我兄弟。”
魏無忌聽他學舌,肩膀使勁向後撞了撞他,笑眯眯的嘲道:“說錯了啊!你應該說‘你’父王。”趙章愣了一下,微眯雙眼,無聲的點頭輕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