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長卷 第八章 孤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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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孤淚
細數當今六界梟雄俱起,英雄奇才比比皆是,天下大亂,梟雄並起,生於亂世,便有無數胸懷大誌之人有了建功立業的想法,人界也因之戰亂四起,烽火遍地。在戰亂頻繁之地,則更是十室九空,哀殍遍野,民不聊生,直弄得細鬼出籠,冤魂肆虐。
六屆並存,卻惟有人界獨存於世上,人帝弄權,民生潦倒。鬼帝憂斷自封於齊雲崖之上,於是鬼界大亂之時,諸多亡魂,妖魔肆虐人間。至於魔神兩界,互相牽製,無暇顧及其他三屆。仙、妖界兩界多為人界生靈萬物所變,人界的大亂足以擾亂六界之平衡。
為此局勢所迫,一場需由六界共同商討的大會即將展開。
浮屍河的事情還沒解決完,另一頭便接到上界傳達的消息,要求梁冬在十五日內到帝都與各位商討對策。
所謂帝都,隸屬於人界最大的帝國——堯國,如果坐馬車啟程前往,少說也需要半年時日。但是梁冬身懷異術,騎乘的是上界的仙馬,僅需十日便可以達到該地。
意思也就是說現下梁冬最多五日的時間來知曉到底浮屍村的浮屍由來,探查清楚,這裏究竟真的是鬼神作怪,還是有人在裝神弄鬼?
梁冬坐在窗戶邊上,外麵陰雲密布,到這裏已有幾日,可這天卻從未放晴過,不是暴雨,就是連綿小雨。
人的情緒也隨之變得十分奇怪,煩躁的心情擾亂人的心智,梁冬自認為他還不是什麼仙,至少他會被一般事務誘發情感變化。他似乎明白到,為什麼被稱之為仙人,即是仙也是人。
“大仙,時辰不早了,您召集我們來這裏是不是有話要說?”村長的嗓子就像是破了孔的袋子,沙沙的扯著回音。
這裏是村子的祠堂,算是村子最大最豪華的建築。祠堂的中央擺著八尺長的巨大長桌,長桌上擺滿了褐色的牌位,最近的一個牌位上用紅漆書著陳大毛。昏暗的燭光將祠堂內人們的影子投射到四周的牆壁上,燭火一動,那牆壁上灰黑的影子就如無根的水草左右搖曳。
梁冬站在祠堂前供桌邊上,居高臨下的看著四周議論紛紛的村民,隨後向眾人微微一笑:“村裏人都到了嗎?”
“到了,到了,就等仙人發話,是不是有了頭緒?”
似笑非笑的看向老村長佝僂的背影,那張皺巴巴的臉在燭光下顯得格外的滄桑。
梁冬黑色的眸子帶著陰鷙般的淩厲,冷冷的掃了一遍麵前的人群,突然道:“不對,少了一位!”
“怎麼會,咱們村總共就一百零七口人,確無其他人了。”村長蹙著眉,看著梁冬的臉頓時陌生起來,不是那個看起來畏畏縮縮的書生模樣,竟帶著幾分仿若天下盡在掌中的孤傲,雙腿頓時軟了起來。
梁冬也不急著開口,隻是盯著門外,黑色的夜裏,村外的蟲子熱鬧的叫喚著,死寂的夜也顯出幾分熱鬧的生氣來。
門口擠滿了村民,穿著粗布麻衣,皺著眉,黃色黑黝黝的臉上寫滿了不耐煩。
“啊!”不知道從哪裏,忽然冒出一聲尖厲淒慘的叫聲,眾人都覺得一陣陣寒意順著他們的脊背一直爬到頭上。
村子裏的朝著那叫聲望了過去,不知道從哪裏出現的一群孩子,嬉鬧的從黑暗的深處跳著步子衝著這裏奔來。
那是一群隻有幾歲的孩子,全都是素白的衣褲,手中拿了一根細細的竹棍,棍頭上挑了白紙糊的燈籠。燈籠的光打在孩子們的臉上,紙一樣白的臉上豔紅的唇不斷吐出念經般的符咒:“愛哭鬼,鼻涕鬼,飛嘴怪臉路遇鬼;藍雨稠,山神居,鬼娃落地無人噓……”
“哪家的孩子?竟然這樣胡鬧!”不知道人群裏誰發出了聲音,村民立刻從呆愣中回過神來,尋找自家的孩子。呼喚著自家孩子的名字。
“是喜兒,喜兒過來,你……你在那裏幹嘛,還穿著白布褲襖,……死孩子回去非得打折你的腿。”站得離孩童最近的婦人叉著腰,嘴裏不停的罵著,瞪著那群孩子,想用嚴厲的眼神讓孩子們心生懼意。
但是…
那群孩子好似木偶一般,眼神呆愣,直直的看著前方。仔細一看,那群孩子臉上都帶著呆木的笑意,紅色的塗滿胭脂的小嘴,不停的開合,看起來讓人打從心底害怕起來。
“天哪,中魔了,中魔了。”那婦人哭喊著,想去抓自家的孩子,立刻圍上了幾個村民,牢牢的抓住那婦人的手臂,任憑其掙紮也死不放手。
盡管是自家的孩子,卻除了那婦人卻誰都不敢上前一步,一個個的臉上都是滿滿的懼意。
梁冬把一切看在眼裏,每個人的表情動作都深深的記錄在腦子裏。
稚嫩的童音一遍遍的響起,回繞在祠堂之內,詭異的氣氛,壓得人喘不過氣。
“這,這,……這是造了什麼孽啊。”村長一下子便癱軟下去,顫抖的聲音裏帶著濃濃的鼻音,渾濁的淚水從眼眶裏溢出,落在滿是皺紋的臉上。
“這是造的什麼孽!”
“又是誰造的孽!”梁冬眼神淩厲的瞪著村長,所說的每一句話都如千斤重斧一般狠狠的砸在在場人的心裏。
那群孩子嘴裏一遍一遍重複著的讓人心生懼意的童謠漸漸混合在一起,本是無形的聲音,卻如利劍一般穿透人群,直直的衝向靈台。哢嚓一聲,靈台之上,祠堂之內,霎時便充滿了那生硬,呆板,卻又顯稚嫩的聲音:
“愛哭鬼,鼻涕鬼,飛嘴怪臉路遇鬼;藍雨稠,山神居,鬼娃落地無人噓;風流淑,玉峰煙,風吹流落帝王淚;獸低嚎,飛鳥鳴,娃哭悲慟泣山靈;胡蘭川,覽古語,父怒母淚丟妖林;狂兒歌,破孩戲,亡走河間居土內;哀怨靈,五界生,浮屍河上死屍渡。”
啊——的一聲驚叫從人群中響起,使得有些呆滯的村民終於回過神來,開始抱著頭想要逃跑。
梁冬嘴角微微揚起,衣袖一揮,隨著寬大的袍袖落下,那群人便被前方無形的一堵牆硬生生的彈回了,狼狽的摔在地上。
知道是梁冬島的鬼,那村民一個個好像餓極了的豺狼,用一雙雙血紅的眼睛瞪著梁冬
村長看了這一幕,被驚得整個人呆愣在了原地,猛地轉身看向梁冬,梁冬冷著臉,渾身上下都散發出一片蕭殺之氣。
“仙人,你這是要幹什麼,如果浮屍村有什麼照顧不周的地方,還望仙人可憐我們村裏都是些老弱病殘,日日靠著打漁過日子的窮人家,放我們一條生路。”說著便跪到了梁冬麵前。
“哼。”一聲冷哼,滿堂皆驚。
一陣狂風從遠處刮了進來,風呼嘯的帶著低低的嗚咽聲。這風怪異的很,出來的也突然,祠堂內的村民全都擠在了一處,滿臉驚懼的盯著祠堂外那片虛無。
就在這時,那群怪異孩童忽然變成了兩排,從頭至尾慢慢的交叉分散開來,並在左右。從黑夜深處,一襲血色紅綢若隱若現,腳步輕快,身形輕幻,沒有任何的響動,一如暗夜中行走的精靈,又如夢境裏不停舞動腰肢的精靈。
那隻精靈的嘴裏空靈的傳出童謠的聲音,那首童謠緩緩的倒出,流淌進每個在場人的心裏。耳邊回蕩著好似空穀裏繚繞不去的回音,一聲帶著一聲,清脆悠揚,帶著絲絲的寒意。後音卻是拖長,尾音像是一聲連著一聲歎息,讓人又不禁沾濕衣襟。
就這樣一個如精靈般的小人,卻讓這幫村民打從腳板心寒到了脊梁骨,他們渾身上下泛著可怖的懼意,瘋狂的往祠堂內高台下梁冬的腳邊退去。
梁冬揚起一隻細眉,嘴角滿是不屑,剛剛不是想走,這會兒這麼又想回來了。長袖又是一揮,所有人便發現自己渾身像是被絲線細細的綁住,僵立在原地,動也不能動,隻能眼睜睜的看著那一身紅綢的孩子慢慢逼近。
“仙人饒命啊。”村民哭喊著,滿臉的鼻涕眼淚讓人惡心的反胃。
“你們怕什麼,俗話說的好,不做虧心事,夜半不怕鬼敲門。”說完眼神帶著戲謔看著村長,村長早已經是愣在原地,一隻手緊緊地捂住胸口,嘴巴張著久久不能合上。
那孩子忽然一跳,整個人出現在燭火的範圍之類,看過去竟是頭上戴著一個破舊的布袋,隻露出一雙眼洞。那身紅衣被風吹得懸空飄起,雙臂直直的伸向前方,五根細細的手指微曲,衝著那些人做出一副掏挖的模樣。好幾個人看到這一幕活生生的被嚇得抽了口氣昏了過去。
“是村長家的鬼娃,回來報仇了,回來報仇了。”這一聲尖叫像是病毒一般快速的傳染開來,恐怖的氣氛和絕望的呐喊紛紛襲來。
村長的臉上刻滿了痛苦,眼裏卻已經滿是淚水,竟然是帶著不舍與為人父親的濃濃父愛。
“兒不嫌母醜,狗不嫌家貧,竟然為了生下的孩兒相貌醜陋,將之活生生的束縛在這種煎熬的麻袋之中。我要問問,人性何在,天理何存。”梁冬滿臉的怒意,句句都從牙縫裏蹦出來。
就在不久前得知真相的梁冬到現在都無法平靜下來,心裏腦袋裏裝載著都是滿溢的怒意。
“我該死,我該死,是我對不起他。”村長竟嚎啕大哭起來,看去是一位老者痛失愛兒的背影。
梁冬轉過頭去,長袖一甩,將剛剛眼睛的景象甩出腦海:“你們竟然做出這等傷天害理的事情,死千百次也不為過。你們犯了大罪,如今天要降四遣,這村子將要碎為齏粉,片瓦無存。”
“大仙,饒命啊,我們沒有殺那鬼娃,都是村長,村長做的,一切都是這個老頭做的。是他去求山神要子,結果又嫌孩子醜陋,將他丟在山裏自生自滅。”
“就是啊,我們是半個寒毛都沒有碰過啊,平日裏我們都還看他可憐會給些他食物。”
“什麼食物?丟在地上的饅頭,發黴的飯菜?”那頭戴布袋的孩童忽然發出聲音,嚇得那些人猛地一哆嗦,將身子又隱了回去,緊緊的閉上了嘴。
“鬼娃,你叫什麼名字,我會為你主持公道。”
小兒忽然撲哧笑出了聲:“名字?什麼名字,自從我呱呱落地之時,我便有了怪物,怪胎,鬼怪,妖魔這四個名字。”
村長表情木然,不知道神遊到哪裏去了。
梁冬冷然繼續問道:“你有什麼冤,盡可以向我道來。”
那孩童紅衣融在黑暗裏,哭泣的餘音久久未去,那首童謠又響了起來:
“愛哭鬼,鼻涕鬼,飛嘴怪臉路遇鬼;藍雨稠,山神居,鬼娃落地無人噓;風流淑,玉峰煙,風吹流落帝王淚;獸低嚎,飛鳥鳴,娃哭悲慟泣山靈;胡蘭川,覽古語,父怒母淚丟妖林;
狂兒歌,破孩戲,亡走河間居土內;哀怨靈,五界生,浮屍河上死屍渡。”
聽到最後,不自覺的,梁冬的臉上竟然眼淚流了下來,這次他真的聽明白了,聽出這首童謠裏含著一個外貌醜陋招人惡待的童子,被父母遺棄,又被玩耍路過的孩童戲玩害死,屍體沉在浮屍河裏,河水慢慢流逝,卻沒人知道他冰冷的屍骨孤零零的躺在河床之下。
漸漸地,身著紅衣的童子慢慢隱去,黑暗的院子裏隻剩下七倒八歪熟熟地昏睡過去的村裏的孩子。
清晨的朝露晶瑩透亮,泛著清晰的空氣,梁冬伏在馬車裏,淺淺的閉著眼。昨晚裝作鬼娃的涇陽早已經睡得不省人事。還好馬車夠寬敞,兩人躺在裏麵,還有些寬鬆。
“多謝玉峰仙人救助,鬼娃的仇才消去了,靈魂也終於擺脫了禁錮,入了輪回道。”山神立在山頭,笑臉盈盈的看著他。
梁冬滿心欣慰,忽然心生疑問,朝山神問道:“那日我陷入幻境中,那是哪裏?”
山神抿著嘴,神秘的揚起嘴角:“那裏竟是虛無,虛無便是那裏。”
“虛無?”梁冬皺眉,一知半解:“那李氏兄弟的性命又當如何?”
“李氏兄弟早已經死在村長的手裏,當年李氏兄弟同陳大毛和鬼娃同等年齡,在山林中戲耍遇到被丟棄的鬼娃,便威脅把鬼娃陷入坑中,竟用亂石將鬼娃活活打死。後又怕事情敗露,將鬼娃丟棄在河道之中。誰知道過了許久,這李氏兄弟在一次和村長的爭吵中,將此事漏嘴說了出來,後怕報複便悄悄離開。村長後借事將二者叫回,便一一設計將這三人害死,偽造成妖魔害人的模樣,來舍棄自己的嫌疑。”
“村長竟然要丟鬼娃,又何苦為他報仇?”
“其實這就是他的混沌之所在,人心皆有善惡兩麵。一旦被蠱惑了心智,一切事情都做得出來,一開始是身為一村之長,生下妖怪一樣的孩童,懼怕權利的丟失大於了親情。隨著年邁,時間流逝,年歲老去,又念想膝下無子,正巧得知鬼娃被殺害一事,便將所有的過錯加之在他們的身上。”說完山神長長的歎息,山間雲霧繚繞,不知道從哪裏傳來的山歌,像是一首靈歌,為這事情歎息。
梁冬回憶至此,閉上了雙目,自言自語的說道:“都說鬼怪可怖,我看人心才是最可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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