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掌門情
    廳外忽然刮起了一陣一陣的小旋風，緊接著天色漸漸暗了下來，黑色的卷雲壓得很低，黑壓壓一片就像快要掉下來一般。雲層厚重，偶爾會打響一聲悶雷。剛剛那會兒天空還是萬裏無雲，金黃色的陽光懶洋洋的投射在屋頂上。也就這麼一眨眼的功夫，整個天空便暗了下來。
    這天怕是又要下雨了吧，梁冬皺眉想到，山上雖然草木眾多，但是要是下起了暴雨，一會兒閃電裏翻滾著夾著雷擊，多半也是凶多吉少。就這轉念一想，這會兒就算他去了，也幫不上什麼忙。
    虎子乖巧的觀察梁冬的臉色變幻，靜靜的低著頭站在一旁，隻是一雙圓圓的眼珠子，還念念不舍盯著桌上吃了還剩一半的花餅。想起餅子酥脆的味道，虎子不禁咂咂嘴，從沒吃過這樣好吃的東西，外麵是一層裹著一層的酥脆的麵殼裏，夾著黃色的軟綿綿的糖泥，中間是糯糍的糯米，再加上冒著一股甜甜的花香味，隻是想著，口水就開始順著小孩紅紅的嘴唇，往往下滴落。
    正巧那頭涇陽又拿著一個籃子，踢開了側門的簾子進來，一眼就看見了虎子的饞樣。偷笑了兩聲，故意走到桌子旁撿了花餅下去，放在籃子裏。看見虎子又委屈又可憐的表情，心裏一陣暢快。
    果不其然，下一刻就見虎子像隻小狗一樣眼巴巴望著他手裏的籃子，於是忍不住起了壞心。梁冬轉過頭就看見涇陽張牙舞爪的揮舞手裏的竹籃子，虎子一雙眼睛直勾勾地盯著籃子，隨著籃子的轉動不停的搖晃著腦袋，就差點沒轉暈。
    “胡鬧！”梁冬連忙出口訓斥。起身一把扯住涇陽的耳朵朝著牆角拖，涇陽疼的齜牙咧嘴，哀嚎著喊直求饒。
    虎子開心的拿著花餅，一張黑黝黝的小臉蛋笑開了花，坐在一旁吃餅子。涇陽含著眼淚，可憐兮兮的站在牆角，眼睛往梁冬身上望去。梁冬硬是別過頭不去看他可憐的模樣。
    外麵的天色暗沉，暴雨傾盆，明明還是下午的時光，天卻暗了個透。光線怎麼也不能從厚實的雲層中間擠出來。天空依舊暗沉，積壓的黑雲咆哮著覆蓋了整個天空，時而中間透過幾絲閃光，黑壓壓的一片眼看就要掉下來，倏然隻聽，唰的一聲，豆大的雨珠齊刷刷的落下來，一顆接著一顆，最終連成了傾盆的暴雨，明明還是下午的光景，天空卻被黑雲堵了個結實，根本透不出一絲光亮。
    幾聲劈啪的悶雷聲，連續響起。梁冬安靜的坐在凳子上，外麵卻陸陸續續進來了不少打著紙傘的白衣道人。
    本來還翹著二郎腿，懶洋洋的靠在躺椅上搖著素扇的男子。在見了為首，一縷白須在狂風中抖動的白衣道人，立刻就淩亂了。
    連忙立起身子咳嗽了一聲，對著還在往嘴裏不住塞東西的虎子沉聲說道：“你交代的情況竟然如此緊急，我們那就趕緊下山，不然就晚了。”虎子一口咽下去嘴裏的食物，呆愣的看著梁冬不知所雲。
    這時雷行舟抬腿跨過了門欄，正巧聽見梁冬要走。便橫腳攔住了梁冬的去路，笑眯眯的看著梁冬道：“師弟且慢，這是要往哪裏去？”
    涇陽看見白胡子老頭，眼睛一亮，立刻跳了上來恭恭敬敬的喊了一聲：“掌門爺爺好…”
    最後一個音調拖得老長，嗲得梁冬渾身的雞皮疙瘩都一個個冒了起來。
    梁冬心想這下好了，一隻小狐狸加上一隻老狐狸，想要蒙混著抽身可就難了。抬頭正好對上雷行舟一雙雖小卻閃著精光的小眼睛，似乎要把他整個人從裏到外看個透徹。
    想到自己的身份，梁冬不禁又打了個寒顫，要是這雷行舟突發奇想地要把師弟找回來，做了法術，那自己的靈魂又當何去何從。
    “這是去哪兒？”雷行舟又問了一遍，笑吟吟的，看不出半點疑心。
    梁冬低頭說道：“山腳下浮屍河前幾日請我去查看，我下山去後，發現的確這事有蹊蹺。這虎子小弟就是上山來找我…”
    “不是說這會兒下雨，明日再下山嗎？”涇陽驚愕的大呼小叫。
    梁冬的嘴角抽了抽，朝涇陽橫過去一眼，涇陽立即禁了聲，做了個把嘴縫上的動作。
    “現下一人死亡，兩人失蹤，天又降下暴雨。獨自在山中定是凶多吉少，上天有好生之德，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若現在還顧忌下雨，那就太對不起我這麼多年的修為了。”梁冬的腰板挺直，每字每句都說得真真切切。
    雷行舟聽梁冬說完，點點頭，眼睛看向虎子，虎子嘴角還粘著些餅子的碎末。見一神氣十足，白發蒼蒼的老頭盯著他，身子便抖了起來。
    涇陽見了，噗嗤笑出聲：“別怕，咱們掌門不是鬼怪不吃人！”
    “但是下著這樣大的雨，山路不好走…不如一會兒雨小了，再走也不遲，現下你倒是可以給我講講這蹊蹺事情。”雷行舟笑了笑，一隻手捋了捋下巴的胡須。
    而跟著雷行舟的一行白衣弟子，都朝梁冬鞠上一躬後，便分列成兩排站立在兩邊，白衣飄飄，麵容卻是堅毅的看著前方，一動不動。
    瞬間廳堂裏的氣氛變得嚴肅了幾分，梁冬找了個離雷行舟最遠的凳子坐了下來。屁股剛剛挨上板凳，就見雷行舟笑眯眯的朝著他招手。雷行舟年紀大了，雖然按照年歲來說不過比梁冬大上個兩三歲。但按照氣度和長相都顯得十分老道，襯得梁冬像是一個麵對長輩的孩子般，唯唯諾諾。
    抬手拉過梁冬的手，雷行舟的手如今已滿是厚繭，梁冬的還如初生般嫩滑。不由長歎一口氣，對著梁冬說道：“我真是老了，轉眼間千年過去了，你我的差距也越拉越大，如今你成就了你的仙人夢，我也圓了我的掌門念…”
    梁冬眨了眨眼睛，竟從雷行舟一雙老眼裏，看出了幾分情意來。而後連忙搖頭，似要把這個想法從腦袋中甩去一般，連聲說道“您還不老。”
    涇陽突然轉悠了眼珠子，冒出一句：“頭發都白了，臉上都是褶子了，還不算老麼？”
    梁冬立刻轉頭瞪了涇陽一眼，涇陽立刻舉手作勢縫上嘴巴，劃了個十字保證不再說話。
    那頭卻傳來雷行舟爽朗的哈哈大笑的聲音，聲如洪鍾，一點沒有老了的模樣。“哈哈，涇陽這鬼靈孩子，說的都是實話啊。風絕，自從你練成了仙骨，變了許多。”隨後十分悵惘的歎了口氣，梁冬看著他，總覺他隱隱約約有什麼話要說。
    於是淡淡的咳嗽一聲，回道：“我們都變了。。。”
    “絕兒。。。一個人活上千年的孤寂一般凡人怎麼會懂，現在想想，其實做一個凡人能與愛人相守到老，與子攜手。才是人生最大的幸福，隻是當年我們都年輕氣盛。。。”
    梁冬聽雷行舟喚他絕兒這般親密，心中十分的疑惑，抿緊了嘴，憋了半天也沒說出一句話。
    “罷了罷了，我都明白了。。。”看梁冬麵色如常，不喜不怒，側麵看去，一襲白衣，竟如絕塵的仙子。雷行舟兀自苦笑兩聲，起身拍了拍長袖，抬步朝外走去。梁冬看著雷行舟沉重的腳步，似乎一步一步就踩在他的心裏，不知道怎地，心裏像是被撕拉開一條大口子，鮮血淋漓的髒器千瘡百孔。
    身後兩排的弟子像是冷冰冰的機器人，機械的朝他鞠躬，隨後整齊的排成兩列隨之離開。
    梁冬呆愣楞的看著瞬間空蕩蕩的院落，無力的失落感頃刻間襲滿全身。連綿不斷的小雨更是增加了幾分惆悵，雷行舟蒼老的模樣，和剛毅的背影就像烙印在腦中一般，揮之不去。
    “我這是怎麼了？”梁冬頹廢的倒在躺椅上，卻發現，隻是這一眨眼的功夫，天空中黑色的雲層就已被一點點的撕扯開來，陽光慢慢透了出來，卻但很快卻像是被切開的血肉，紅色的晚霞染滿了天的另一頭。站在一旁的涇陽，看著梁冬的神色，心裏堵著有話想說，卻又怕被罵多嘴。曾經的李師傅會為了雷掌門一天的以禮相待而失落萬分，如今卻覺得怎麼事情發生了些變化。
    於是涇陽長長歎了一口氣，拉著不知所措的虎子出了廳堂。隻留下梁冬一個人看著花園的假山發呆。次日清晨，天剛蒙蒙亮，梁冬就已經收拾好了。涇陽端來熱水，梁冬快速一把抹幹淨的臉，提著包裹就帶著虎子和涇陽下了山。這次叫了輛馬車，木製的圓滾窟窿在泥地裏翻滾。咕隆咕隆的發出沉悶的聲音，安安穩穩呢的坐在車上，梁冬和虎子很快又昏昏沉沉的陷入了夢境。
    等被叫醒了過來，已經是正午，太陽正烈的時光，陽光滲進馬車的車頂，打在三人身上。此時梁冬眯著眼睛，腦袋還很昏沉，慢吞吞的跟在虎子和涇陽後麵下了車，而周圍早就圍滿了看熱鬧的鄉親。
    村長站在村頭那個歪脖子樹旁，佝僂著身子，伸著腦袋朝著他們揮手打著招呼。梁冬努力地扯動了下嘴角，卻也沒能笑出來。那村長穿著藍色的粗布長褲，褲腳被挽起到膝蓋處，膝蓋以下全是褐色的泥巴塊，身上的衣服沾著斑斑點點的汙泥的痕跡。而身上衣服上密密麻麻的補丁，以及幾條大口上嶄新的縫線也引起了他的注意。
    “村長，昨天下著那麼大的雨，你們出去找人了？”梁冬有些不好意思，立刻拿出了素扇，扇風似的遮住了半張臉。
    ===========================================================
    要多謝小白騰出碼文的時間幫我改文╭(╯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