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山神居
    “是啊，昨天那李家兄弟可是讓我們好找了，那時候山裏下著瓢潑大雨，水衝得山路泥濘一片，路又滑，山裏黑漆漆一片，看都看不清楚。”村長歎了口氣，臉拉的老長。
    梁冬窘著臉嘿嘿附和著傻笑，一路上踏著小步子跟著村長，聽著他絮絮叨叨說著。地上的落葉被人掃在一邊，堆在牆角，隻是秋風不時的吹著，樹上那些搖搖墜墜的幹紅葉片終是盤旋著落了下來，兜兜轉轉的停在了梁冬的腳邊。梁冬一腳踩在幹紅的樹葉上，樹葉立刻裂成了許多塊，如碎玻璃片一般支離破碎的躺在冰冷的地麵上。
    走了許久，梁冬忽然覺得有些冷了。抬頭看了看還是晴空萬裏的天空，不由的歎道天轉冷了。
    順著蜿蜒的小路，他們走在用石頭和著泥土鋪成的小路上，布鞋踩在上麵驚不起一絲聲響，就如同沒有人在上麵行走一般。
    “用過了嗎？”埋頭獨自走在前麵的村長的聲音雖然悶悶的，話裏的敬意卻沒有絲毫減少。
    梁冬下意識的點點頭，才想起村長還走在前麵，連忙說道吃過了吃過了。緊接著又是一片死寂的沉默。
    秋風靜靜的吹著，既不似夏風般炙熱濃烈，悶得人喘不過氣來；也不似冬風般冷冽逼人，肅殺一片，隻是很柔和的，兀自的靜靜地吹著，偶爾卷起地上幾片殘寸的樹葉，嬉戲般的繞著圈圈打轉，隻是那麼一會兒，也就散了。
    梁冬跟著前麵的老者靜靜地走著，驀然眼前豁然開朗，蔚藍的天際純正的沒有一絲渣滓，就連一絲雲彩也沒，藍天下，一片碧綠映現在眼前，鬱鬱蔥蔥的樹林，高大奇異的大樹，以及林間翠鳴的鳥叫聲，美好的不似人間之物，看得男子不由得一怔。
    “村長……這裏是？”梁冬難掩驚異之色，連連稱奇，連後頭跟著的涇陽都大呼小叫起來。
    村長看兩人吃驚的神色笑了起來，指著不遠處一個小廟，說道：“這裏便是山神廟，哎，我本是許久沒有來過這裏，隻是看來這次的事情隻能求山神了。”
    涇陽立刻尖聲尖氣的搖頭：“我們已經問過山神了，他說他什麼都不知道。”
    村長一臉驚異的看著梁冬和涇陽，後又發現自己的失禮連忙賠笑道：“老朽都忘了，仙人和我們這些凡夫俗子不同，這山神都要聽命於仙人的話，不知道山神說過什麼？”
    “言重了，什麼也沒說。”麵對村張的如此禮節梁冬不習慣的打開素扇，不停的扇著，意圖扇走臉上的熱氣
    村長長長的看了他們一眼，神色有些不自然，嘴巴開開合合最後卻是欲言又止。連忙轉身朝廟裏走去，眼神閃爍，腳下步子虛浮。
    “我覺得這村長有問題，遮遮掩掩的閃爍其詞，他一定知道些什麼。”涇陽低聲對梁冬說，盯著村長消失的背影的眼睛，若有所思地變成一條彎彎的細線。
    梁冬點點頭，眉頭揪成八字形，上前兩步進了小廟。廟子裏豎著一尊怪像，一張大嘴向下彎曲，眉毛高高揚起，睜著一雙眼珠子帶著怒意的死死的瞪著他。凶神惡煞地想要吃掉自己一般，與其說是山神還不如說是鬼魅，梁冬忍不住避開臉，心跳的速度瞬間慢了兩拍。
    “真破。”梁冬眨眨眼，看著四周破舊的裝飾，回過頭想叫涇陽來擦一擦。卻發現身後空無一人，他心裏吃了一驚，連忙呼喊道：“涇陽……涇陽……村長，你們在哪兒？”
    回答他的隻是一陣從門外嗖嗖吹進的陰風，破舊的大門吱呀-吱呀-發出尖厲的節奏。他忍不住哆嗦著身子，寒毛根根立起。歎聲到，真冷……
    梁冬咧了咧嘴，抬腿朝門外走去，外麵的天色十分昏暗。周圍令人歎息的景色竟在一眨眼的功夫破落下來，像是年近半百的老嫗，露出坑坑窪窪滿是褶皺的黃色臉龐。梁冬抽了口冷氣，涼氣聚集形成一團白霧，一團一團的聚在一起而後散開，悠悠飄落。
    腳下的草地若有若無的發出哀鳴，聽不真切，周圍的一切籠罩在灰色黯淡的氣氛中，讓他心中積了一個鬱氣，久久不能消散。
    “怎麼一回事？”他搖搖頭，自言自語的觀察著四周。
    嘻嘻-嘻嘻-
    驀地，一聲兒童的笑語傳進了他的耳朵裏，顧不得多想，他連忙拔腿緊緊的追著步子，朝聲音的方向跑去。
    嘻嘻-嘻嘻-
    說不出為什麼，兒童發出的聲音卻讓他從腳底涼到了頭頂，腳下的步伐開始沉重了起來。
    忽然麵前紅影一閃，又消失在茂密的樹林中。梁冬的腿頃刻就軟了起來，哆嗦的半天踏不出一步。
    “……愛哭鬼，鼻涕鬼，飛嘴怪臉路遇鬼
    藍雨稠，山神居，鬼娃落地無人噓……”
    詭異的童謠伴著幽幽的聲音從四麵八方飄進耳裏，梁冬禁不住顫抖了起來，環顧四周，是一片靜悄悄的死寂，哪裏有半個人的影子……
    “嘻嘻，叔叔陪我玩。”聽見後方傳來稚嫩的幼童嬉笑聲，梁冬急忙轉過身，卻隻捕捉到一襲紅色的絲綢。
    而就在這一瞬間周圍的事物一下子發生了變化，周圍的景色像拚圖一樣一點點掉落。梁冬瞪大雙眼，看著四周掉落的碎片，整個世界正在慢慢變成一片空白的景色，最後隻剩下一角的樹叢中間，慢慢出現的一個紅影。
    往那紅影一瞅，仔細一看，梁冬嚇得冷汗都淌了下來，牙齒不停的哆嗦打著顫，咯吱咯吱發出磨牙的聲音。那個紅影頭上帶著一個黃褐色的布袋，隻露出兩個圓洞，看起來陰森可怕。那圓洞後麵的烏黑的眼珠子像鷹一樣死死的瞪著他。他大聲的叫喊起來，身體裏最後一點力氣都化為了嘶吼破口而出，像是要把渾身的力氣都用盡，才能躲避一般。
    就在這刻他腳下踩著的草地，也化成了一片一片掉落，他腳下一空，直直的往下墜。風呼嘯著在耳邊刮過，梁冬的心吊在了嗓子眼。
    在梁冬絕望的認為死定了的時候，忽然耳邊嘈雜聲一片。他猛地睜開雙眼，看見四周的鄉親正把他圍在中間驚奇的看著他。見他轉醒，立即大呼小叫的叫起來。
    “我……我這是怎麼了？”他的腦袋裏混沌一片，針紮一樣的疼痛充斥著額頭頂端。
    立刻從外處擠進來一個老者，整個身子瘦的像一棵枯樹，眼睛盯著他，黃色穢濁的眼珠一直在眼眶裏不停的轉動。“你昏了過去，鄉親們把你救了出來。”
    “這裏是哪裏？”梁冬看著四周的人群，全是陌生的模樣。
    “這裏是虛無，虛無即是這裏。”老者說完，身後的鄉民立刻哈哈大笑起來。
    那笑聲尖厲的像是地獄裏的修羅撕拉著刨開肚子，從血糊糊的皮囊裏扯出一顆血淋漓的內髒。想到這裏梁冬忍不住哆嗦了起來，戒備的看著周圍一切陌生的人群和景物。
    老者笑眯眯的盯著他，嘴咧開一個巨大的幅度，隨後朝後揮揮手。四周的人群頃刻間消散開去，隻留一眨眼的功夫周圍隻剩下他和老者兩人停在空蕩蕩的屋內。
    昏暗的室內，黃色的蠟燭不停的炸裂開，發出細細的啪啦啪啦的聲音。搖擺不定的燭光把枯瘦如枝幹一樣的老人的臉映射的十分猙獰，那輕輕彎起的嘴角，紅的觸目驚心。
    “年輕人，你不該來，卻是來了。”老人的吐字聲難聽的就像砍柴聲一般嘎吱作響。
    梁冬聽到老人的話，臉色立刻變了，腦海中的思緒驀地炸裂開來。他是知道了他不是李風絕？還是指他不該來到這裏？
    梁冬的臉色陰晴不定，躊躇的輕喃：“我不知道你說什麼。”
    “嗬嗬。”褶皺的嘴不停的抽動，露出黑色的牙齒，不置可否的笑著，隻是一副高深莫測的模樣。
    梁冬幹脆轉過身去，閉著眼裝睡。
    過了許久，老人才站起來，邁起步子朝外走去，腳步聲一重一輕，慢慢移到門邊出去了。
    梁冬鬆了一口氣，心髒剛剛一直高速跳動，整個心都快從身子裏跳出去。現在忍不住歎了口氣，坐起身來。眼珠子轉悠著看向屋內，蠟燭還在啪啦炸裂開響著。梁冬的腦袋沉了沉，吞了一口唾沫，心裏暗道：不知道是什麼鬼地方，一定要逃出去。立刻起身穿上鞋子墊著腳尖往外跑，剛跑兩步，就發現自己光溜溜的屁股暴露在空氣中涼颼颼的，他臉一紅，立刻捂著下身朝床上跳了上去，把被子將身子牢牢實實的裹住。黑著臉衝著門比了一個中指：“臥槽，不帶這樣的，到底是誰脫了我褲子。”想到這裏，臉上燙的紅雲連成一片，連忙把臉埋進枕頭裏，又是羞愧又是氣憤。
    第二天一早梁冬就頂著一雙黑眼圈黑著臉看著幾個嬉笑的女人屁股一扭一扭的端來了熱水。
    “公子，該起床了，太陽都照屁股了。”說完又嬉笑成一團。
    梁冬的臉立刻爬上兩朵紅雲，想起自己光溜溜的屁股，羞愧的想找個地縫鑽進去。
    笑了半天看見梁冬一動不動背對著他們，也自討了沒趣，又調笑了幾句，扭著屁股出去了。
    門一被關上，梁冬立刻翻身起來，捂住下身，到處找褲子。晚上太黑看不清楚屋子的模樣，現在看起來，和那幾日在浮屍村住的地方居然相差無幾，疑惑了會兒，一陣涼風從窗外吹進來，涼颼颼的冷風從腳底往光光的屁股蛋子吹，立刻紅了臉，開始翻找起來。
    找了許久才在床底下翻出一個大皮箱，他驚異的看著皮箱，裏麵放著一麵破碎的鏡子。把他的臉也照得支離破碎，他搖搖頭，不願意看著李風絕的臉，把鏡子擱在一邊，又翻找出一大堆女人衣服。梁冬咬牙看著紫色的長裙，臉色一會兒青一會兒紫。
    “我堂堂七尺男兒，難道要穿著這東西出門？”想到這裏梁冬咬牙切齒把皮箱放回原處。
    就在這時，門外響起了叩門聲。還光著屁股滿屋子溜達的梁冬立馬打了個激靈，連忙喊叫不準開門不準開門。當即燃眉之急也顧不了那麼多了，大丈夫能屈能伸。
    梁冬紅著臉套上了一套紫色的裙子，絲質的布料光澤質感，貼身的包裹住梁冬本就纖細的身子，竟顯得格外合身，尊貴的紫色配上男子仙風道骨的氣質愈加襯得男子不若塵俗，裙擺成百褶狀，層層疊疊地把本就上等的布料顯得更是飄逸，上麵做工精細的繡著一幅百鳥朝鳳圖，各色的鳥兒色彩斑斕，形態不一。一針一線間，縫合的栩栩如生，美輪美奐。
    門外的人看著梁冬穿著紫裙的背影，手中拿著的東西哆嗦了一下，掉了一地，結結巴巴的喊了一句：“紫英？”
    梁冬身子一滯，疑惑的轉過身子看向來人，是昨天那個老人，對上老人黑色的眸子。隻是這麼幾個小時的功夫，竟感覺他整個人似乎年輕了不少。
    而那老頭發現那人是梁冬，身體猛地一震，搖搖頭，用手遮住臉。手再次放下的時候，又是那個看起來有幾分陰森的黃眼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