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餓……”隨著一聲餓出口，遠帆的肚子也跟著咕嚕嚕的叫了起來。
    “回去吃早飯，我背你。”說完，未等遠帆提出抗議，水千玨就被轉了身子，在遠帆麵前蹲了下來。
    溫熱的感覺再一次貼到後背上，同時背上一沉，待一雙白淨的手在自己胸前扣在一起，他才站起身來，向山坡下麵那道竹篾的柵欄走去。
    “千玨，他真是你師父？”不用費了力氣自己走回去，給水千玨背在背上，遠帆很是舒服。
    “你是不信師父還是不信我？”
    “也不是啦。”主要是，那一張怎麼看都不過二十幾歲的臉讓他直到現在還有些不真實的感覺，“就是覺得你師父太年輕了。”
    “師父麼……我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他就是這個樣子。”甚至……他甚至覺得就連他身上那件長袍，也如第一次見到他時一般不二……背對了遠帆，水千玨忽然揚了嘴角，“小帆，你說三師兄多大年紀？”
    “玉顏師兄？”想了想，遠帆試探著問，“看起來不過二十幾歲……不會跟你師父一樣是個……”說到這裏，遠帆偷偷摸摸的向左右看看，見四下無人才把唇貼到水千玨耳邊，以極低的聲音問，“是個老人精吧。”
    “噗——嗬嗬——”聽遠帆把自家師父形容成老人精，水千玨噴笑出聲。
    “到底是不是啊。”這人明顯是在笑自己，遠帆不悅的用原本扣在水千玨胸前的手戳背著自己的人。
    “三師兄多大年紀我不知道，不過有一次一個八十多歲的老人稱他前輩，還說七十多年不見師兄竟然同當初見時幾乎一般不二……”
    “果然又是個老人精……”有了素衣相士作比較，遠帆隻是驚訝了一下很快就接受了，想了一會兒他忽然嘟了雙唇，“那你……不會也變成一個……”
    “我麼？你忘了我曾說過，師父說我是紅塵中人，所以我隻跟著他習武。”
    那還好……不然等自己變老了，這人還像現在這樣眉清目秀細皮嫩肉的……那不是太沒天理了。不覺間放下心來的遠帆忽然想到什麼好笑的事情，又把唇湊到水千玨耳邊賊笑道，“這麼說，等你老到胡子頭發全白了，還要叫這麼年輕的相士師父……”
    老了……我真的還有老去的那一天麼？遠帆的話讓水千玨原本含了笑意的眸子霎時一暗。
    “千玨……”半晌未聽到水千玨的答話，遠帆就又用手輕輕戳了一下水千玨。
    又不是第一次知道自己會早逝，怎麼最近忽然這麼容易就觸景生情……給遠帆戳了，水千玨有些好笑的暗自搖搖頭後臉上重新現了微笑，“別忘了到時候你也好不到哪裏去，也一樣是個小老頭了。”
    “喂——”背後響起抗議聲音的同時，戳自己的手指上又加了幾分力道。
    “哈哈——”雖是加了力道可是不痛不癢，水千玨反倒是笑出聲來。
    “又是吸血鬼，又是老人精……”說完這話遠帆又心虛的四下張望了一番，在確定並未有什麼人聽到自己的那句老人精後，他才暗自伸了伸舌頭然後接著對背了自己的水千玨說，“這些東西在千年之後可是看不到的。”
    “你忘記算那隻和你簽了血契的狐狸了。”
    “對，還有那隻小狐狸。”想到那隻小白狐狸，遠帆臉上笑意更甚，微笑著歎出口氣，又加了句，“簡直就像是生活在神話傳說中。”
    “隻這樣就算是神話傳說了？”水千玨抿了一下雙唇，“千年之後的事情我不知道，不過，在我來到這山中後就一直是如此。”
    一直都是如此麼……水千玨的話讓遠帆有些怔忪。
    《荷馬史詩》中描述的特洛伊戰爭都真實存在，並且已經得到證實，又有誰能說《山海經》中那些神之又神玄之又玄的記載就一定是虛構的呢？我們人類自以為很了解這個世界，這個地球，可是其實自大的人類連自己本身都不了解啊！
    這段話是遠帆從大學內一位教授中國古代史，業餘時間研究中國古代民間傳說的老教授那裏聽來的，在聽到這段話時，這位鼻梁上架了酒瓶底一般厚的老花鏡的老教授那雙從眼鏡上方看出來的眼睛中那抹莫名的光亮讓遠帆記憶深刻。
    也不知道那位老教授知道了這些會有怎樣的感受。是高興，興奮還是激動的會像孩子一般跳起來？
    龍虎山中這片圍繞著素衣相士居所散亂分布的建築都各有各的功用。
    除了住在相士居所屋後大樹下的水千玨外，他的幾位師兄帶了個自的弟子每人都占了一處。給這些住人的地方環繞著的幾幢建築就是書樓，藥堂等重要的所在。這幾處建築位於整個建築群的中心，也就自然而然的成了大家彙聚的場所。
    遠帆正是向著一向都很熱鬧的藥堂走去。
    來到龍虎山已經數天，遠帆已經像在水千玨莊中和霧淩寨中一般同這裏的人相處融洽了。
    不同的是，在莊內和寨中他是帶了一群孩子到處跑，也就是水千玨說的孩子王。可是這裏，隨便一個人似乎都要比自己大上一些……尤其是有了素衣相士和玉顏師兄這兩個榜樣，對了一張張同自己差不多年紀，實際上不一定大上他多少歲的臉，遠帆立刻就習慣喊上一聲師兄了。
    在水千玨的幾位師兄中，三師兄玉顏遠帆早已見過，一個相當正派的人。六師兄玉笙的性子很是跳脫，隻有在自己幾個徒弟麵前才會擺了一張當師父的臭臉，教訓這個教訓那個，在他人跟前卻相當的熱情，而他的熱情又讓他那幾個精靈古怪的徒弟每次恨得牙根癢癢，為嘛自家師父待別人比自己的徒弟好上千倍？
    至於八師兄玉坤，因為一直帶了自己徒弟侍候相士起居，不常出現，遠帆也隻遠遠的見過兩次，不過聽別人說也是一個很親切的人。同相士朝夕相處，這人也該是和藹可親的吧！
    至於其他幾位師兄或是才出門或是還未歸，隻留了他們各自的幾個徒弟在山上。
    除了這些人外，還有數名若水千玨當年一樣，雖是紅塵中人，卻在山中或是習武或是學醫，所以雖說相士的弟子在的不足半數，可是有百來人在，這山中依舊十分的熱鬧。
    此時，旭日東升。
    雖然山中建築，因為山勢和樹木的遮擋不能在日出的第一時間就看到那抹金燦燦的光亮，清新的空氣中還是充滿了一天開始時朝氣蓬勃之感。
    來到藥堂門口，遠帆先是深深的吸了口清冽且濕潤的空氣，又深深的吐出來，才伸手推開藥堂正門。
    隨著“吱嘎——”一聲響，厚重的門板推開，清新的空氣和著清晨明亮卻不耀眼的光線一道進入藥堂中。
    “阿嚏——”從明亮的室外進到有些陰暗的堂內，遠帆的眼睛還未完全適應一個十分響亮的噴嚏就在堂內響起。
    “小帆，是你啊，這麼早。”伴著抽鼻子的聲音，一個很沒精神的聲音在堂內問候遠帆。
    堂內堂外的亮度差並不大，遠帆很快就適應過來。堂內，除了四周那一排排裝了藥材的木頭櫃子，和堂內中間數張長條大桌外就是桌邊坐著的一個頭發有些蓬亂，懷中抱了一隻碾藥的藥罐，一麵打著哈欠，一麵用手背抹眼睛的少年。
    少年麵前長桌給小篩子，小簸箕小掃帚，小碾子小盒子還有各式各樣瓶瓶罐罐堆的滿滿的，旁邊一個銅燭台上還點著半根蠟燭。
    “小寶哥，是你啊，又是一夜沒睡？”邁步進到藥堂內，遠帆來到長桌前探頭吹滅了蠟燭，蠟燭熄滅，燭心上一縷青煙直直的向上升騰然後很快就飄散開來。
    “啊——”又打了一個哈欠，少年把懷裏的罐子放到桌上長長的伸了一個懶腰，一邊眯著眼睛看堂外明亮的光線一麵苦著臉說，“沒辦法，師父昨天讓研的藥粉還沒研出來。”
    “我來幫你吧。”把燭台和那上麵留著的半根蠟燭一道收到一邊架子上後，遠帆就坐到了寶青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