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師父，小師叔，師祖說今晚有些晚了，師父和小師叔回來先不必急著去見他，待明休息後再去。”說完那少年又偷偷瞄了一眼立在水千玨身邊的遠帆，“師祖還說明日小師叔可帶了客人一塊去。”
    “嗯。”聽了少年的話，水千玨就自然的轉身伸手從方正手中接了自己和遠帆的包袱背在自己肩上後對身邊遠帆道，“能走麼，我帶你去我的住處。”反倒是遠帆聽這少年說自己還未到，水千玨那位師父已經知道他和水千玨兩人已經來了後有些吃驚，在身邊人跟自己說話時反應了一下，“啊？哦，好。”
    “另外，小師叔的房子師祖已經讓人重新打掃了，還添了一床被子過去。”見水千玨要走，元正忙又道，“師祖說先請客人同小師叔一道住了若是不習慣明日讓師父再安排客房。”
    “小帆同我一塊住就好了，有勞三師兄，我們先走了。”私心的不想少年離自己太遠，不帶遠帆說什麼，水千玨率先轉頭同自家師兄打了聲招呼，然後稍稍抬了一下手，等遠帆去扶。
    腳腕上雖是不疼卻有些木木的，若是平路自己倒是能走上一段，可是……望望傾斜向上的路麵，坡度雖然不大但是這力道若是吃在腳上難免會傷上加傷，到沒糾結，遠帆很是幹脆的扶了水千玨伸過來的手臂。
    “小師弟若是有什麼要的盡管到我那裏去拿。”見兩個人打算走了，玉顏忙加了一句。
    “千玨謝過師兄了。”向玉顏投過一個感激的眼神後水千玨便帶了遠帆沿著稍稍向上傾斜的山道往山上去了。
    “看什麼看，還不接你師兄的東西。”目送了水千玨和遠帆兩人先行，一轉頭見下來迎接自己的元正也望著那兩人的背影發呆，就一巴掌拍在他額頭上。
    “嘶嘶——師父輕點，把我拍在這裏，誰還幫師兄拿東西。”抬手揉揉自己額頭，元正一麵接方正手中東西一麵抱怨道。
    “小兔崽子，讓你跟你師兄好好學，別的本事沒學到，這嘴皮子上的功夫見長。”笑罵一句後，玉顏就負了雙手沿著山坡同樣往山上去了。
    他身後，兩個差不多大年紀的少年湊在一處，嘀嘀咕咕的。
    偶有什麼……小師叔……天命之人……狐狸……什麼的詞句傳進耳內，然後就是一驚一乍，忽高忽低的應和聲。
    先前隔了山穀望過來的時候就已經感覺到木樓斜後方那一棵樹已經很大了，這到了近前，遠帆才發現，它那粗壯的樹幹，還有撐在頭上若巨傘一般的樹冠還是超出了他的想象。
    現在樹上枝條才展了葉子，還有星光和月光從枝枝丫丫的縫隙間落下來，這要是到了炎炎夏日，枝繁葉茂的時節即便是再大的風雨，這柄撐開的巨傘也會將樹下那一座隻得內外三間的小木屋護得風雨不透。
    借了暗淡的光線，伸手推開木屋關閉的門扉，進到房內，隨手把拎在手上的包袱扔到屋內桌上，水千玨打著了隨身的火折子，點了桌上一盞油燈。
    豆大一點的火光漸漸跳躍變大，柔和的光線很快照亮了整個屋子。
    書桌長凳，還有靠牆立著的一整排的書架，顯見這間占了兩間的正房其書房的功用要遠大於待客的功用。
    正房右麵，一條素淨的粗布門簾後露出木質門板的一角，那裏該是作為寢室的內室了。
    就在遠帆立在水千玨身後借了屋內油燈的燈光打量著這不是很大的房間時，水千玨已經走到那道布簾前刮起布簾，伸手推了木門，走進內室。
    隨著手中火折子再次燃起，室內正中圓桌，桌後靠牆而立的床榻，床榻一邊裝衣服的衣箱，以及另一麵兩張加了坐墊的太師椅，還有靠窗而立的一張矮榻全都映入眼中。
    視線從這些再熟悉不過的家具上一一掃過，水千玨的眼底現了一抹淡淡的懷念。把兩人的包袱放到圓桌上，從裏麵揀出來要洗的衣服扔到一旁，將幹淨的衣服扔到床邊衣箱上後，他又來到床前。
    單人的床榻雖很是寬大，若睡上兩個人卻稍顯擁擠，斟酌了一下後，水千玨攤開床上兩張薄被，又落了素白幔帳後才去外麵尋遠帆。
    外屋，原本立在屋內打量這屋子的遠帆已經端了桌上油燈來到那一整排的書架邊上，就了有些昏黃的燈光正瀏覽著架上堆著的書卷。
    “走了一天該是累了，明天再看吧。”見那少年微微躬了身子看的認真，水千玨便斜斜的倚了門框，抱了雙肩。
    “哦。”有些不好意思，又有些戀戀不舍的又瞄了一眼書架上的書卷，遠帆才又把油燈端回到圓桌上。
    “要沐浴麼？”少年放了油燈來到自己麵前，水千玨問。
    眼睛瞬間亮了一下，然後黑漆漆的眸子中又有些猶豫，遠帆抿了薄唇，“不用了。”
    並未錯過自己在說出沐浴時少年的欣喜，水千玨側了身子讓出門口，“我去弄水，你自己把要換的衣服揀出來。”說完不等遠帆再說什麼，人就轉身出了屋子。
    把自己和水千玨的衣服理順放到兩口衣箱裏，又撿了幹淨的中衣出來，遠帆忽然聽外間有了響動。
    挑了布簾出來，見屋內正中已經擺了一隻碩大的木製浴盆，盆內半盆熱水上正騰起一團熱氣，屋內卻沒了水千玨的身影。
    “千玨？”未看到那道熟悉的影子，屋門又開著，遠帆忽然有些張惶，拖了有些發木的腳腕，遠帆門口靠過去。
    “什麼？”隨著一聲應答，水千玨又拎了一個水桶進來，關了房門後，在浴盆內又加了半桶熱水進去後看向遠帆。
    對自己剛才的張惶有些尷尬，遠帆便搖了搖頭。
    “要我幫忙擦背麼？”
    “呃……”不過是普普通通的一句問話，卻因為這世間，還有麵前這一盆冒著熱氣的洗澡水聽在遠帆耳中卻帶了那麼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曖昧，隻是寓意不明的應了一聲，他的臉騰的一下紅了。
    “你自己洗。”遠帆的表現讓水千玨先是一愣，然後就丟了這麼一句話後轉身進了內室。
    漲紅了一張白淨的小臉，豎了耳朵聽裏屋的動靜，聽了一會兒什麼都未聽到，遠帆才將身子背對了那道布簾寬去身上中衣，撐了木盆的邊緣，邁進了盆內。
    稍稍有些發燙的熱水浸過腳麵，小腿，膝蓋，蒸騰的水汽包裹上來，裹住有些冰冷的身體，遠帆輕輕的舒了口氣，把扭傷的那隻腳也邁進木盆，然後雙手撐在兩側，身子緩緩坐進盆內。
    半盆熱水，隨著遠帆做進去，開始漲溢，漫到遠帆胸口。
    千玨……微微側了頭，視線落在那道把自己和那男子隔開了的布簾上，許久，遠帆眼眸一暗，人就蜷縮進了溫熱的洗澡水中。
    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那一身白色中衣，還有披散著的頭發，甚至是那月光中看起來慘白一片的臉都讓自己把他當成了誌怪小說中的鬼。
    然後呢？很快他就發現那莊內是的確有一隻算作鬼的生物，不過不是這人而是一隻張了翅膀沒事就呼啦啦飛來飛去的吸血鬼。
    雖然給逼著洗被自己弄髒了的中衣，雖然最初見到自己時一張冷森森的俊臉上總是帶不耐，可是不知道為什麼兩個人的關係竟然很快就近了起來，那張俊臉上也多了些冷漠之外的其他表情。
    是因為相似的身世？還是因為自己這個若天外飛仙一般驟然出現的，沒有任何背景與他也沒有任何利益瓜葛的人讓他更容易放下戒心，才會與自己漸漸親近起來？遠帆不知道，遠帆隻知道這男人對他來說是特別的，從發現他身上那抹氣息讓自己安心留戀開始這男人就是特別的……甚至，也許在那之前，在初見時那張俊臉在自己不知道的時候可能就印入了心底，自己也才會同他親近，也才會發現那抹讓他無論怎樣都不想失去的味道。
    可是……
    那男子對自己的態度，還有那情感很多時候明明已經超出了友情甚至是親情的範疇，向著另一種感情的方向發展，為什麼，在自己時不時試探之下反倒是退縮了……不應該算是退縮吧！
    將視線轉到麵前浴盆內騰起的熱氣上，遠帆眼眸更加暗淡了。
    暗地裏的親吻雖有，卻是吻在額角或是額頭，擁抱也有，卻也是在自己裝作不經意的時候，可是在這之後呢？卻未再有更加親密的接觸……他不是退縮，而是牢牢的守著一條看不見的界限。
    自己果然是女子就好了吧！
    浴盆內騰起來的熱氣模糊了遠帆的雙眼，他的鼻腔內也不知不覺的充滿了液體。
    “小帆，你沒事吧？”不是很確定的聲音在身後響起，驚的遠帆幾乎從浴盆中跳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