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裏就是你師父住的地方？”望了許久，遠帆問跟在他身後的水千玨。
    “那邊那座，”遠帆問，水千玨就上前一步，立到他身後，抬了右手，用食指指了半山腰靠向山巔的一座建築，“那邊那座是師父日常起居，打坐的地方。”
    視線集中到了水千玨手指指著的那座建築上，木質的的建築，建在這塊向陽的山坡上雖是飛簷高挑，卻若本就該在那裏一般與那山勢，周遭的環境，甚至是層層疊疊圍了它的樹木自然一體，渾然天成。
    “你住在哪裏？”端詳了那座據說是素衣相士住處的建築一會兒，遠帆就問一直都立在自己身邊的人。
    有些詫異遠帆的問話，水千玨微微眯了眼眸在山坡上那一片各式的建築中找尋自己曾經住過的地方，半晌一笑，將頭稍稍靠到遠帆耳邊，又抬了右手指了遠帆剛看的那座有了雙重飛簷的木質建築旁邊，“看見那邊那棵樹了麼？”
    “哪裏？”微微側了身子，學著水千玨的動作也把頭湊過去，遠帆視線順著水千玨指尖望過去，延長線上，果然有一棵比周圍其他樹木都高上一截的參天大樹。雖然同周圍的樹木一樣，才伸展了嫩枝細芽，那一抹濃重的綠色卻很是搶眼。
    “看見了？”稍稍側了一下頭見遠帆眼眸一亮，水千玨臉上也現了抹笑意，“那樹下就是我住的地方，在這裏看不到。”
    “那處住處啊，小師弟上山之前一直都空著，我們還以為是師父用來待和他親近的客人的，哪想客人沒到，反倒是小師弟你一來就住了進去，還讓師兄們好一陣子嫉妒。”前麵傳來玉顏的聲音，顯見兩人的對話他也聽到了。
    聽玉顏說水千玨曾經讓他的師兄們很是嫉妒，遠帆就轉頭看身邊男子，卻不想男子臉上竟然也有著驚詫。
    “你不知道麼？”見水千玨臉上竟是那般莫名其妙的表情，遠帆竟覺得有些好笑。
    “不知道。”老老實實的搖頭，水千玨也有些詫異玉顏的話。
    “你又怎會知道？才上山的那幾天，除了師父，對什麼人都是愛答不理的，常常是捉了你說話，人家話還沒說完，你轉身就走了，才那麼大一點點就板著一張小臉，”說話的又是玉顏，“簡直是……冰塊……不對，是小冰塊一個。後來老六氣不過跑去師父那裏告狀，結果師父一句話就把他說的沒脾氣了。”
    “師父怎麼說的？”又看了一眼正一邊偷笑的遠帆，水千玨有些無奈的以手指敲了一下他的額頭後又轉而問玉顏。
    “師父？”說到這裏，玉顏似乎像是想到了什麼有趣的事情，雖是看不見臉上表情，聲音中卻多了幾分忍俊不止的味道，“師父問他，你都這麼大了還跟個小孩子爭吃爭喝爭住的地方？”
    呃……雖說當年自己上山的時候的確是小孩子一個，可是現在他早已成年了，這個時候忽然聽到當年師父的話，在心中一暖的同時，也有些無語的感覺。
    尷尬的瞄了眼身邊少年，見他仍是偷笑不止隻得提高了聲音，“走了，要在天黑前到呢。”說完，人就擦著遠帆身邊趕到前麵去了。
    俗話說望山跑死馬！
    看著雖是同山那頭那一片建築隻隔了一道山穀，可是這一走起來，竟是越走反而離得越遠，怎麼走都到不了一般。
    眼看著夕陽西下，天光漸漸暗淡下去，再抬頭望望那一片建築，幾乎已經完全隱到了暗淡的山峰背影之中，遠帆不禁有些焦躁起來。
    隻想著要快一點趕到的遠帆在加快了步子的同時，也顧不得看清腳下的山路，一腳就踏進了路邊一個不大的土坑內，然後身子就不受控製的向路邊歪過去。
    “當心。”歪過去的身子在栽倒之前給身邊水千玨扶住，“可曾崴了腳？”
    “沒事。”皺了秀氣的眉毛，稍稍活動了一下腳腕，雖是有些鼓脹發木的感覺，卻還能吃力，遠帆就又用手中樹枝重新撐了身體。
    “我背你吧。”雖是一瞬，水千玨竟也未錯過少年眼中閃過的一絲痛楚。仰起頭來，看看幾乎完全隱入暮色中的建築，水千玨低聲問。
    未說話，少年奇怪的歪了頭看著他，一雙黑漆漆的眼睛在暗淡的暮色中爍爍發光。
    “來吧。”忍住那漆黑的眸子專注的看著自己時的悸動，水千玨背轉了身體，蹲了下去。
    愣愣的看著蹲在自己麵前的男子，遠帆猶豫了一下，又抬起頭來，望望前麵同樣已經快要隱入黑暗中的小路和一前一後已經把他們落下一截的那一對師徒，然後鬆了一直握在手中的樹枝，趴伏了上去。
    後背上一片溫暖，然後一重，一陣暖風從後頸處拂麵而過，水千玨身子微微顫了一顫。
    待到一雙手臂環到了胸前，他才深吸了一口氣，刻意的回避了那麼一絲不自在，也忽略了那麼一點雀躍，“走了。”
    聽水千玨說走了，遠帆忙又收了一下已經環到水千玨身上的手臂。
    原本輕柔的風聲在耳邊驟然加緊，遠帆低了頭把頭埋在水千玨的後背上，熟悉且讓人安心的氣味飄進鼻孔，遠帆眼眸眯了一眯。
    “師兄，正兒，走了。”轉瞬間趕上了前麵兩個，水千玨隻是拋了句話過去，卻並未放慢速度。
    師徒倆顯然並未想到會出現這種情形，先是一愣然後就對視了一眼後，同時追了上去，伸手接了水千玨手中的包袱，跟在他後麵。
    風聲在耳邊嗚嗚的響起，本是輕撫臉龐的氣流變得有些淩厲了，刺得眼睛幾乎睜不開，遠帆又將身子向下縮了一縮。
    “你小心點，別掉下去。”感覺到背後背著的身子有向下滑的趨勢，水千玨忙在身後托了一下。
    不敢再亂動，遠帆就把頭貼到水千玨的後頸處，讓他幫忙遮擋迎麵的冷風。
    溫暖緩慢的氣流吹拂在後頸處，暗處，水千玨眼眸也現了一抹柔色。
    “千玨……”低低的聲音忽然從耳邊響起，水千玨幾乎能感覺到背後少年溫熱的雙唇已經貼到自己耳垂上。
    “什麼？”低低的聲音中竟然帶了些沙啞，水千玨有些發窘。
    “千玨……我……”低低的聲音欲言又止，帶了些說不清道不明卻讓水千玨心莫名其妙漏跳了一拍。
    “嗯？”似是回應一般右手扣在環在自己胸前的雙手上，水千玨的聲音很是柔和。
    暗處的眼眸暗了一暗，注意力也完全停留在扣在自己雙手上的那一隻手上，許久，遠帆忽然低聲道，“沒什麼。”
    最終……還是未說出自己不想留在龍虎山，自己想跟在他身邊啊！一聲幾不可聞的低歎之後，遠帆將頭重新埋回到水千玨的後頸處。背了他的水千玨雖然感覺到背後的身子又向下滑了一下，卻未在出聲提醒，而是伸手把背著的少年托的牢牢的。
    水千玨和玉顏以及方正的速度果然不是一般人能比擬的，要不了多久，四人就到了山腳，眼前是一道上山的寬寬的條石台階。
    在山腳下停住後，玉顏和方正就都轉頭看水千玨。
    “小帆腳崴了，我背他上去。”說完水千玨就率先邁步踩上條石台階。
    哦……怪不得這孩子讓他背了，原來是腳腕崴了。師徒倆又很是默契的對視了一眼後，一個拎了身上袍服，另一個提了幾個人的包袱跟上去。
    不過是兩三百米的垂直高度，變成了台階卻也上千的數目。
    上到台階上，玉顏方正師徒和背了遠帆的水千玨齊齊站住，他們不遠處立著一個十幾歲的少年。
    “師父，方正師兄，”那少年上前先是向玉顏和方正兩個躬身施禮，然後又對了水千玨低了頭，“這位想必就是小師叔了，元正見過小師叔。師父，小師叔，師祖說你們快到了，讓我在此處迎你們。”說完，那少年趁著玉顏和水千玨不在意衝著方正做了個鬼臉之後，有些好奇的轉頭看了眼水千玨和才被他放下來的遠帆。
    “嗯，這是你小師叔和帆公子。”青年向身邊水千玨和遠帆點了一下下頜然後又問，“師父讓你在這裏候我們可有什麼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