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虎山 第一百二十七章 師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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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帆?你沒事吧?”不是很確定的聲音突兀的從身背後響起,遠帆一驚之下幾乎是條件反射一般掉轉了身子,有些張惶的視線就那樣正正的對上了水千玨的眸子。
“我以為你睡著了。”稍稍向後撤了一下身子,躲過為遠帆激濺起來的水花,水千玨有些擔心的問。
“沒有。”低頭避開水千玨的目光,遠帆越發覺得鼻子裏麵一片酸楚。
“哪裏不舒服?是腳上還是哪裏?”明顯的躲避讓水千玨有些不知所措,視線從遠帆臉上很自然的落到水中,然後才意識到隨同為男子,可是在別人沐浴的時候這麼放肆的打量有些不妥,尤其是這人還是……“眼睛怎麼紅了?”尷尬的別開在水麵下那一片光滑肌膚上流連了片刻的視線後,水千玨問。
“可能是給水熏的。”抬手揉揉眼睛,遠帆未看水千玨。
蹲坐在浴盆內的少年低著頭,肩膀也鬆鬆垮垮的很是沒精神,水千玨劍眉不覺又皺了起來,“累了?”
“可能吧。”
敷衍的語調讓水千玨劍眉皺的更厲害。
“我沒事。”同樣聽出自己聲音中敷衍的成分,遠帆忙抬頭向著水千玨一笑,“真的。”
真的?劍眉稍稍向上揚了一下,水千玨未說話。
入目的是那雙黑漆漆的,深不見底的眸子,遠帆雙唇動了動,猶豫了片刻,微微向前傾了身子。水汽蒸騰下濕漉漉的臉,和因為掛了水汽顯得越發水潤的唇也緩緩的向著躬了身子正瞪著他的水千玨靠近。
兩人之間的氣氛忽然若這浴盆內蒸騰出來的水汽一般,曖昧不明起來。喉結微微一動,水千玨悄悄的吞了口口水之後,身子竟若觸電一般微微的微微顫抖起來。
水潤的唇越發的近了,水千玨已經看到少年唇邊細細寒毛上掛著的小小的水滴,溫熱的稍顯急促的氣息和著水汽已經噴到自己的臉上,水千玨按在木桶邊緣的手指不由自主的一緊,然後死死的扣住了邊上銅箍。
千玨……長長的睫毛顫動了一下,緩緩合上,遠帆尋著自己感覺去尋男子的麵頰……
麵前是心中之人全裸的身體,入目的是那張不知何時已經深深刻入心底的俏臉,溫熱的氣流帶著少年身上的氣息撲麵而來,幾乎是無法抗拒的誘惑,隻要再稍稍靠近一分,那少年,那具他都不敢肖想的身體,還有那顆本已經駐留在他身上的心就全都是他的了,一團炙熱的火焰由小腹飛躥上來,水千玨的眼眸已經若深潭一般幽深,深不見底,氣息也漸漸急促起來。
可是……
扣在桶箍上的手越發的緊,水千玨忽然閉上眼睛,深深的吸了口氣,然後猛的把身子向後一撤,“我幫你擦背。”
身前驟然一冷,縈繞在鼻尖的熟悉的氣息也瞬間消散,遠帆一愣,睜開眼睛,定定的望著身邊的男子。
男子已經背轉了身子去尋擦身的布巾。
“愣著幹什麼?還不轉過身去?”雙唇微微向上揚起,已經轉回來的水千玨俊臉上是一片溫暖的笑容,臉上表情也平靜的若剛才的一切都未發生過一般。
身子一轉,遠帆就又坐進水中,把自己的全身都淹沒在溫水中,隻留了頭在水麵上,凝結的水汽夾著淚水一串串的順著麵頰滑落。
後背,雙臂,腰間,前胸……除了不方便幫忙的地方,水千玨用手中布巾將坐在水中的遠帆挨著擦了一個遍,然後才將布巾重新放入水中,“好了,穿了衣服我給你腳上上藥,說完,人就轉身又進到裏屋了,屋內很快傳來瓶瓶罐罐碰撞的聲音。
呆了一呆,遠帆抬手把自己滿是熱水和眼淚的臉從上到下抹了一把,站起身來,擰幹布巾擦去全身的水跡,包了頭發擰幹後,又撿了早就放到一邊的月白中衣穿了,趿拉上便鞋挑了布簾進到屋內一聲不吭的爬到床上,然後轉頭看著立在床邊的水千玨。
不知為何,給少年一雙冷森森的眸子盯了,水千玨忽然有些心虛。避開遠帆的視線,側坐在少年對麵,卷了右腿褲腳,將手中化瘀的膏藥細細抹到遠帆有些腫脹的腳腕上,又揉捏了一會兒,待藥膏全部滲進皮膚內,又塗了一層後他就逃也似的離了床邊來到圓桌前,低頭搗鼓不知道從哪裏翻出來的裝了各種瓶瓶罐罐的小箱子。
看了眼水千玨,又望望自己右腳腳腕,遠帆撇撇嘴,落了褲管後揭了內側薄被身子一圈人就躺了進去,背轉了身體把頭靠到床榻內側,隻留了後背在外麵。
收了圓桌上箱子,水千玨轉身出了裏間。
“我把水倒了。”糾結了一下,水千玨還是有些不必要的向裏間道。停了半晌,沒有任何應答的聲音穿出,水千玨呆了一呆,自嘲的笑了一下。
直到外間清理幹淨,裏間內也再未發出任何聲音,水千玨在落下來的布簾前立了一會兒,卻未伸手去挑,而是轉身出了房子,帶了房門。
沿著門前小路向遠處走了幾步,再回頭,三間房內都透出了橙色的燈光,兩間是合成一間的外間,另一間,就是與外間隔了木門和布簾的裏間……望了一會兒那在窗格上搖曳著的燈影,水千玨轉身沿著山坡往後山飛掠而去。
後山穀底間一道斷崖下,數塊因為常年風化變得圓潤光潔的巨石圍了一泓碧色水潭,數道手指粗細的水流從斷崖上落下來,落進潭中,淅淅瀝瀝的聲響與雨聲很響,卻又因為借了山穀回音更加輕靈。
若那夜在自己莊內湖邊所見到的遠帆一般豎了雙腿,雙臂抱住膝蓋蜷縮了身體坐在潭邊一塊巨石上。
望著麵前起伏不定,映了星光月色的潭水,水千玨有些明白,遠帆為何會常用這樣的姿勢一個人呆著。抱了雙腿,整個人縮在一起……就像最初給自己的感覺一樣,是一個防禦性極強的姿勢,一個保護自己,把自己同周邊的一切隔絕開來的姿勢。
有點像是把頭藏在沙子裏麵的鴕鳥,隻要不聽不看不想,周遭的一切就都與自己沒有任何的關係。無奈中透著深深的無力感……這種空懸著的無法落地的無力感他第一次體會到,深深的呼出口氣低了頭,把額頭緊緊貼在膝蓋上,水千玨又收了一下雙臂。
細碎的布料擦過草葉的聲響傳進耳內,水千玨怔忪了一下,繃勁了身上肌肉,然後緩緩轉過頭,轉頭的瞬間,眼中的無力感已經完全隱去。
尋著聲音,一名男子出現在水千玨的視線中。
男子一身素色長袍,一頭齊腰的長發鬆鬆的束在身後,兩縷發絲順著鬢角柔柔的垂在一張滿是笑意的臉兩側。
“師父——”水千玨忙要站起身來。
隻是轉眼間,那男子就出現在水千玨身邊,一隻手輕輕按在他肩頭,按住他要站起來的身子。然後,男子也撩了身上長袍坐在了他身邊,抬起頭,視線也落到了麵前那一片起伏不定,閃動著波光的湖水上。
沒有交談,甚至連一個問候都沒有,隻是身邊多了一個可以信賴的人,水千玨起伏不定的心緒就莫名其妙的漸漸平複下去。
加了水汽的夜風拂麵,漸漸的,水千玨竟是感到了少有的舒暢,蜷著的雙腿也慢慢伸展,整個人都放鬆下來。
“夜深了,你若不回去那孩子該是擔心了。”低沉的聲音毫不突兀,更未擾了這水潭邊的寧靜。
水千玨轉過身去,身邊男子臉上一抹極淡卻很是溫暖的笑意一直都未曾淡去。
“師父……我……”熟悉的麵孔,若十幾年之前初見一般,沒有分毫的差別。與自己的生身之父相比,這人反倒更像是自己的父親,一個關心愛護自己,又言傳身教答疑解惑的父親。
男子嘴角微微揚起,輕輕點了點頭。
對了男子臉上的笑容,水千玨覺得自己明明什麼都沒說,這男子,自己的師父卻什麼都知道,知道他心中煩惱,知道他的憂慮,知道他的一切。
“師父……”對著身邊人,眼淚不受控製的順著麵頰噼裏啪啦的掉下來,水千玨無聲的嗚咽著。
記憶中,除了被自己帶回山後在睡夢中曾一麵喚著自己娘親一麵哭醒一次外,這還是第一次看到他落淚,這孩子忍的太久,也背負的太多了。
伸手抽了塊帕子出來,替水千玨拭臉上淚痕,直到淚痕漸幹他才柔聲道,“明日,帶了那少年來見我吧,不過你今夜若是再不回去,那少年該是難以安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