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虎山 第一百一十六章 夢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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拖著髒兮兮的身體回到那間小木屋的時候,天色已經漸漸發亮。
立在那洞開的門口,小白狐狸探頭探腦的向內張望。
屋內,火塘裏的篝火燃的很旺,橙色的火苗歡快的跳躍著,一縷細細的煙霧從屋頂上高高的煙道飄散出去。篝火邊上,那個不久前嘲笑自己的男子盤膝而坐,一隻手裏拿了根當做燒火棍的樹枝,撥弄著那一堆已經燃的很旺的篝火。至於那少年,因為給篝火擋住,看不見臉,隻有裹了一件衣服的身子橫躺在篝火邊上。
“呼——”長長的出了口氣,小白狐狸一跳一跳的跳進屋內,然後很是理所當然的蹲到火堆旁邊伸了兩隻髒兮兮的爪子在篝火邊上,身子很快給暖呼呼的篝火烤的舒舒服服的,他就眯了細長的狐狸眼,轉動了一下頭,一眼看見圈了身子,將頭埋在一件長袍內,隻露了一張臉出來的少年。
眼睛一亮,身子一縱,小狐狸就跳到了少年跟前。
“把你自己弄幹淨了。”冷冷的一哼,聲音雖然不大,卻是讓小狐狸硬生生的止住了想要靠近的動做。
頂著巨大的壓迫感,小白狐狸抬起頭,入目的是一張沒什麼表情的俊臉,還有一雙冷冰冰的沒有一點溫度的眼睛。
切……誰怕誰啊!
不滿的用細長的眼角瞪了那人一眼,蹲了身子後,小狐狸還是低頭細細的舔去毛皮上的汙漬,然後伸了兩隻白白淨淨的爪子,露出一對粉紅色的小肉墊給水千玨看,意思是幹淨了吧!
“哼——”涼涼的瞟了一樣那隻小狐狸肉呼呼的爪墊,水千玨又是一聲冷哼,“別吵醒了他。”
哦!轉頭望望那縮在長袍裏麵的少年,眼尖的看見那男子覆在少年露在外麵那隻手上的大手,小狐狸細長的眼眸閃了閃,歪著頭想了想,然後在少年胸口處蜷成了一小團……有前麵這堆火,還有背後這孩子,這裏應該很緩和了吧……雖然其實那孩子的懷裏麵應該更暖和舒服,可是那個男人貌似有點不好惹……據說男人一旦吃起醋來可是很可怕的……他現在是弱勢,所以能不招惹到他最好!
打定了主意的小白狐狸又蜷了蜷身子,把尖尖的鼻子埋在毛茸茸的大尾巴下麵,合了眼眸。
“哢嚓——”一聲,一個閃電在若墨汁一般濃黑的天幕中炸響,劃出一道高亮的白光。
“嗷——”的一聲,小狐狸一躍而起,幾乎是憑著直覺躲過了那直直的衝著自己劈下來的電光,然後發足狂奔。
怎麼……怎麼會這樣?
他不是已經躲過這天劫了麼?怎麼會還有這閃電劈下來?還是說,在那岩石上的屋子躲過雷劫不過是自己做的一個夢?
給那接二連三的從天上劈下來的雷電追著,小白狐狸一麵狂奔一麵瞪著圓溜溜的眼珠四下張望。
四周越來越黑,也越來越暗,很快,入目的不再是那一片茂密的叢林,腳下也沒有自己熟悉的林間泥地,環繞著他的是一片若天上雲層一般的濃黑。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一聲哀嚎,小狐狸猛的向前一竄,躲過了追蹤而至的閃電。
落在地上的爪子上雖然有結實的感覺傳上來,可是陷入黑暗之中,四周失了參照物,那感覺也很快變的不靠譜起來,小狐狸開始有一種自己是在原地踏步的感覺。
沒了方向感,腳下又飄飄忽忽的很不紮實,隻有一閃一閃的高亮讓他知道一道道閃電在身背後追著他,小狐狸的一顆心也忽悠悠的飄了起來。
然後,他驟然發現——
高亮的閃電湮滅在濃黑的虛無中,一同湮滅的,竟然還有他自己的聲音……沒錯是聲音,不但是他自己的哀嚎聲,就連原本該在自己頭頂炸響的雷聲也消失的無影無蹤。
伸長了脖子,張了張嘴,小狐狸喉嚨顫抖,卻什麼聲音都發不出來,他的嚎叫聲在出口之前就湮滅在黑暗之中了。
濃重的,沒有一絲絲光亮的黑暗似乎能湮滅吞噬一切……那高亮的閃光,那本該熟悉的景物,還有自己的聲音……甚至恐怕還有自己……無邊無盡的恐懼瞬間籠罩了小狐狸,比這黑暗,還有在黑暗中不斷閃過的閃光,比自己才經曆過的那一場聲勢浩大的天劫還要讓他恐懼。
嗚嗚嗚……爹,娘,我想回家……
嗚嗚咽咽的哭聲也一樣給四周濃重的黑色瞬間湮滅,在他聽到之前就瞬間消失,小狐狸雖然哭的淒淒慘慘,可是除了那一顆顆滾滾落下的淚珠外,他連一個哪怕是極為細小的聲音都發不出來。
一陣劇痛從身背後傳來,小狐狸嗷——的一下跳起來,昏頭漲腦的竄了出去,然後在躲避雷電的瞬間轉過頭來……
白白的蓬鬆的線條優美的尾巴又缺了一小塊,一小片給灼傷的皮膚上似乎還有青煙冒出來。
我的尾巴啊!
伸長了脖子,小狐狸很是悲憤,也很傷心,可那悲憤傷心的幾乎能讓頑石都落淚的嚎叫聲依舊湮滅在自己的喉嚨裏。
怎麼辦,他該怎麼辦…這樣的情況,自己就算是不給那落下來的閃電劈死,也會被活活的累死……難道是因為自己作弊躲在別人的懷裏躲過了未劈下來的那幾百道雷劫,現在現世現報的給找回來了?
四隻已經開始發酸,喉嚨也已經幹澀起來,就連那淚珠……他雖然還是在不住的抽抽搭搭的哭泣著,那淚珠卻不再落下來。
又不知道過了多久,發酸的四肢開始沉重起來,若灌了鉛水一般,每抬一下都幾乎要耗盡他全部的力氣。
怎麼辦,他就要死了啊!
是被這樣累死好,還是幹脆給那天上的閃電劈死好呢?
頭腦已經同四肢一樣沉重的小狐狸艱難的躲過又一道斜斜的貼著自己身側落下來的閃電後,一個踉蹌就撲到在黑暗中。
完了……
見又一道閃電劈下來,再也沒有力氣掙紮的小狐狸抬了兩隻白白的爪子,用肉呼呼的肉墊捂住自己的眼睛,很是幹脆的等死。
閃電在他距離他鼻尖不足一指的地方消失,然後……
隆隆的雷聲傳來,除此之外,一同傳進耳朵的還有他自己粗重的喘息聲和砰砰的心跳聲。
眯了細長的眼睛,小狐狸慢慢抬起捂在自己臉上肉呼呼的爪子,覷了眼眸偷偷摸摸的向外張望……雖然光線還是很暗,可是四周已經有影影綽綽的景物的輪廓開始出現。
能看見東西了?也能聽見聲音了?小狐狸一躍而起,仿佛剛才那個累的已經癱倒了的小狐狸不是自己一樣蹦啊,跳啊……他從來都不知道,失了聽力又失了視力竟是這般的可怕,他甚至有了一種重生之後再世為人……不,應該是再世為狐的感覺。
四周更亮了,小白狐狸猛的停止了蹦跳,然後圓溜溜的眼珠在細長的眼睛內幾乎要掉出來……
自己不是在龍虎山的那片林間穀底緩坡上的那間小木屋內嘛?怎麼……忽然到了沙漠裏了?
蹲坐在地上,歪歪頭,轉了一圈,入目的除了連綿起伏,又很是刺眼的沙子外,就隻有一塊塊裸露且風化的岩石……還有一顆顆長了尖刺的植物。
這……要往哪裏走?
東?西?南?還是北?
抬起頭來,天上蔚藍一片,雖然光線充足,甚至有些刺眼,卻不見太陽……這讓他怎麼辨別方向?
猶猶豫豫了好久,小狐狸終於邁開了步子,向著很遠很遠的一處岩石走去。
熱……好熱……已經不知道在這漫無邊際的沙漠中走了多久,也不知道已經有幾塊露出地麵給他當做前進目標的岩石被他路過,小狐狸終於支持不住,啪嗒——一下癱倒在白慘慘的沙地上,然後暈了過去。
土黃色的沙地,無邊無際,沙地中,一小團雪白雪白毛茸茸的白色絨毛隨著貼在地麵掛過的熱風拂動,一顆顆沙粒被風卷起來,把那那團白色漸漸吞沒,那情景竟是那般的淒涼……
然後……一陣香氣飄進那隻幾乎給沙子掩埋了的小狐狸的鼻孔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