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你別惹他。”見這一人一獸竟是對立起來，遠帆忙伸手拍了一下懷中那隻小狐狸的頭，然後衝著水千玨幹笑一下，“千玨，你別在意……他還小……”
    小？能應天劫的哪個不是活了幾千年的老狐狸精？還小？有些無語的看著遠帆。半晌，水千玨冷哼一聲，從與那小白狐狸對視中移開，打量了一下那一小團白色的絨毛後，視線落在某處，然後發出一聲嗤笑。
    怎麼了？
    給水千玨盯了，小白狐狸先是愣了一下，然後才有些心驚膽戰的歪了頭，順著水千玨的視線看過去……
    一條白白淨淨蓬鬆的大尾巴很是隨意的垂在少年的腿上，銀白色的毛發在火塘內篝火的光亮下若帶了珠光一般泛起一層淡淡的光暈……粗大蓬鬆，且美麗的尾巴在靠近尾巴尖的位置驟然消失，露出一片被閃電灼傷了的，黑乎乎的皮膚……似乎還散發著一股焦臭的氣味……
    “嗷——”知道自己很是在乎他美麗的大尾巴還嘲笑他。
    一聲哀嚎，那原本還趾高氣揚的小白狐狸身子一轉，猛的蹬了後腿，身子一轉，四隻蹄子全部撒開，兩下就竄出了木屋，竄到了屋外黑暗之中。隨著他的離去，一陣嗚嗚咽咽的悲鳴聲越來越小。
    呃……目瞪口呆的望著那道白色的影子以極快的速度衝出去，遠帆不由自主的摸了摸鼻尖，然後轉頭看向水千玨。
    “不用理他。”說完，水千玨轉身從幹草堆上撿了自己那隻給從牆壁縫隙中灌進來的雨水打濕了外皮的包袱，從裏麵撿了一套衣服出來。站起身來，稍稍背轉了身體，抽了腰間絲絛，寬去外袍和中衣。
    唔……這人身材很好嘛！
    身體修長挺直卻並不消瘦，結實的肌肉在緊致的皮膚下麵微微鼓起，卻是恰到好處，一點都沒有粗壯之感，尤其是寬寬的肩膀，這要是在千年後，就是一個標準的衣服架子嘛！
    遠帆幾乎可以想象到麵前這人若是穿了中式的盤扣唐裝，再配上他那張平日裏總是漠無表情的俊臉，走在大街上該吸引多少人的目光，又引來多少女人的尖叫聲。
    束了腰帶，轉回身來，見坐在一邊的遠帆正用一雙漆黑的眼睛亮晶晶錯也不錯的盯著自己，水千玨有些好笑，伸手從旁邊包袱內抽了一件外袍扔過去道，“你也把袍子換了吧。”
    “唔……”人給扔過來的衣服兜頭罩住，遠帆模模糊糊的應了一聲，伸手把袍子從頭上拉下來，然後低頭去看自己身上的衣服。
    那袍服雖然不像水千玨才換下來的那般濕淋淋的不用擰都會有水滴下來，卻也在胸口濕了一片，潮乎乎的散發出一股寒意，該是自己在水千玨懷中偎著的時候給弄濕的吧。
    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衣服也伸手解了腰帶，換了袍子。
    “天亮還有一段時間，你再睡一會兒。”盤膝坐到遠帆身邊，水千玨又在篝火中加了幾根幹樹枝。紅亮的篝火竄了一竄，發出嗶嗶剝剝的聲響。
    那你……猶猶豫豫的看著水千玨，遠帆卻沒有說話。
    “放心，我不會再離開了。”愣了一下後，水千玨才明白為何身邊少年臉上會露出很不放心的表情，水千玨眯了眼眸抬手拍了一下少年的肩膀。然後又從自己包裹中抽了一件袍服出來，替換掉了少年身上裹著的，已經有了些潮氣的大氅。
    “哦。”低低的應了一聲，遠帆才蜷縮了身子，枕了自己的包袱，躺在篝火旁邊。
    將裹在遠帆身上袍服向上拉了拉，把他肩膀蓋住，在轉頭的瞬間，水千玨看到那躺在身邊的少年一隻手正悄悄的攥著自己身上長袍前衣襟的一角。
    小帆……心中漾了一下，一股酸澀之感加了濃濃的柔情泛了上來，水千玨眼眸暗了暗，抬了自己的一隻手，覆在少年那隻攥了自己袍服的手上。
    身邊，少年雖未睜開眼睛，卻抿了薄唇，臉上現了抹安定的笑容。
    該死，該死，真該死！
    自己竟然給一個人類嘲笑了，還是一個隻有二十多歲的小屁孩……這讓他這隻活了幾千的老狐狸情何以堪！
    從岩石上那座險險給雷劫劈的粉碎的小木屋中奔出來，那隻白色的小狐狸就若泄憤一般在數裏外林間一小片林地內上躥下跳的瞎折騰，隨著他的跳躍，一根根成人手臂粗細的樹枝先後折斷，伴著一陣陣由他製造出來的雨滴掉落在地上，隻過了片刻，那片林地就若龍卷風過境一般，滿地的碎樹枝爛樹葉外加一道道深深的抓痕。
    “呼——”折騰了一陣，那小白狐狸就長長的出了口氣，然後靠了一顆樹休息。
    林間夜風拂麵，月亮的清輝從已經給他折騰的缺了一塊的樹蔭下漏下來，照到他的臉上和身上，小白狐狸抬了頭，望向天上那一輪明月。
    沒有天劫的夜晚，也很美麗的嘛！
    細細長長的眼睛眯了起來，小小的白狐狸又歎了口氣，這一次像是怕擾了這月色一般輕了很多。
    隻是……想到天劫，他自然就又想到了自己禿了一塊的尾巴。
    “刺啦——”一聲刺耳的聲音之後，他原本靠著的那顆大樹樹皮崩裂，樹幹上留下了數道寸許深的爪痕。
    然後，才靠在樹上的小身子就一躍而起，再度亮出了藏在前爪裏亮閃閃白森森的指甲，繼續上躥下跳的折騰。
    直到又一小片樹林遭殃後，才又停下來喘氣。
    如此循環往複，不斷的發泄著自己的怒氣，直到他再也折騰不動了。耗盡了幾乎是所有的精力與體力，心裏終於舒服一些了，小白狐狸就四肢向外伸展若皮墊子一般軟趴趴的趴在地上，吐出半截粉紅色的舌頭大口喘著粗氣。
    喘息了一會兒，小狐狸翻了一個身，肚皮朝天的仰麵看著頭上明亮的月亮。
    剛才在他發瘋的時候因為受到驚嚇消失的蟲鳴聲又漸漸響起來，輕柔的伴著風過樹葉的沙沙聲，讓人昏昏欲睡，小白狐狸也閉了眼睛。
    沙沙的聲音蓋過了蟲鳴聲，還有進入夢鄉的哺乳動物發出的若夢魘一般的哼哼聲，以及……不知名生物的嚎叫聲。
    小狐狸猛的睜開眼睛，然後一骨碌爬起來，微弓了後腿，繃緊了身體，屏住呼吸四處張望。
    直到確認四周暫時是安全的之後，他才直起了身子，呼了口氣，以蹲坐的姿勢又坐回到地上。
    現在該怎麼辦？
    歪了頭，盯著自己已經給折騰的髒兮兮的前爪，小白狐狸一麵轉動了尖尖的毛茸茸的耳朵問自己。
    那一道道落下來的閃電不單考驗體力，也同樣考驗精神，所以，應劫之後，在一段時間內，無論是人還是動物全都身心具疲，處在最為虛弱的時候，有的時候甚至虛弱到隻要獵人一隻普普通通的竹箭都能被殺死。
    天劫過後的小白狐狸雖然因為在那小木屋內躲過了最後的雷劫，卻也同樣疲憊不堪，尤其是在不知道死活和深淺的折騰了這麼一番之後，更是累的要死。
    要回族裏去麼？
    雖然那裏有疼愛自己的爹娘和兄弟姐妹，可是歪歪頭，小白狐狸還是打消了這個很是誘人的想法。
    且不說這裏到族聚居的那山穀有差不多百裏之遙，一路上若是碰上了什麼野獸或是什麼危險以現在自己的能力很難逃脫，就算是能夠平安回去，族中一向與自己不對付的同類們也很有可能會趁著自己正虛弱的時候欺負自己，甚至很可能會趁機殺了自己。
    所以，現在就隻有像其他應劫的動物一樣，挖一個洞把自己藏起來，等著體力和精神恢複再回去了麼？
    想到這個，原本還很是精神的立在頭上的那一對尖尖的耳朵就耷拉下來。
    “唔……”那邊那座木屋倒是很安全，而起，那個嘲笑自己的小屁孩也很有些本事的樣子。歪著頭看向遠處，看著那一抹橙色的溫暖的光亮在遠處若隱若現，小白狐狸忽然很後悔自己竟然從那麼一個安全的地方跑出來，又不管不過的發了這麼一通瘋，消耗了更多的體力。
    要回去麼？
    歪了歪腦袋，小狐狸動了動毛茸茸的耳朵，盯著遠處那一星星火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