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香氣飄進那隻幾乎給沙子掩埋了的小狐狸的鼻孔中……
    尖尖的鼻子從沙子堆裏麵伸出來，結了一圈鹽殼一樣白斑的鼻尖還一抽一抽的。然後，一對尖尖的小耳朵從沙子堆裏麵探出來，動啊動的。
    是什麼東西呢？這麼香？
    肘子肉？好吃的宴席？還是什麼？雖然他是一隻狐狸，卻也是一隻早就能化成人形的狐狸，所以熟食對他來說反倒是更具有吸引力。
    很是陶醉的又抽了抽鼻子，小狐狸把埋進沙子裏麵的頭整個的探出來，然後睜了眼睛。
    不是最想吃的肘子，也沒有什麼宴席……在距他鼻尖不遠的地方，很神奇的躺了一隻應該是已經斷了氣的野兔。
    唔……自己是給累糊塗了還是熱糊塗了？怎麼一隻兔子的味道在自己鼻孔裏麵竟然成了熟食的氣味？
    才高高豎起來的耳朵又軟趴趴的趴了下去，小狐狸又沒了精神。
    不過……算了，雖然現實距離自己的想象相去甚遠，但是有總比沒有強，眯了細長的眼睛，小狐狸張開嘴，然後“啊嗚——”一下咬到了那隻兔子的脖頸上。
    溫熱的血液順著幹咳的喉嚨流進肚子裏麵，味道比想象中的要好上千倍，小狐狸眯了細細長長的眼睛，直到那隻兔子的脖子裏再沒有血液流出，他才戀戀不舍的鬆了口，意猶未盡的舔舔嘴角，然後打了一個嗝，閉了眼睛沉沉睡去。
    遠帆醒來的時候天已大亮，有些有些茫然的正睜開眼，眼前是不斷跳躍著的火焰，然後一隻溫暖的手掌就貼到了自己臉上。
    抬起頭，入目的是一張嘴角上嗪了盈盈笑意的俊臉。
    “千玨——”有些沙啞的聲音中帶著些鼻音，遠帆單手撐了身下稻草坐起來。
    “半夜，要喝水麼？”將手裏的水囊遞過去，水千玨問。
    “嗯。”接了水囊，嗪了兩口清水。
    清冽的透著絲絲涼意的泉水從喉嚨一直流進胃裏，遠帆舒舒服服的打了一個冷戰。
    “今天能走麼？不然就休息一天，明天在走。”
    直到這時，遠帆才注意到，陽光已然通過洞開的門洞照進屋內，打在細微的浮塵上形成一道光影。
    “沒事。”雖然受到了些驚嚇，又因為昨夜氣候劇變，有些感冒，遠帆卻是很有精神。扯了披在身上的長袍，翻身坐起來後，他就去整理給自己當做枕頭用的包袱。
    “先吃點東西吧。”水千玨遞了昨天剩下的半條兔腿過去。
    “啊——”一聲驚叫，伸過去接兔腿的手猛地收回，遠帆抽著氣把右手舉到自己眼前。
    “怎麼了？”
    “疼——”遠帆皺了秀氣的眉毛。
    右手食指尖上，赫然出現了兩個血洞。血洞不大……也就隻有牙簽尖般細小，卻是極深的深深陷進了肉裏麵。可是不知道為什麼，明顯應該是傷到了血管的傷口內卻並沒有血流出來。
    “毒蛇？”見水千玨劍眉皺在一處，盯著自己的手指，遠帆有些心驚。
    緩緩的搖了搖頭，水千玨道，“傷口不紅不腫，沒有中毒的跡象，應該不是毒蛇。”
    “那就是沒有毒的蛇？”又去查看手指上兩個洞，小小深深的，周圍還若失血一般泛出了些許的蒼白，遠帆皺著眉毛。
    應該不是……視線在屋內逡巡了一遍，然後落到了那隻白白的不知道什麼時候窩到了遠帆身邊的小狐狸，水千玨怔忪了一下……小白狐狸並沒有醒，可是似乎有一團光亮在他一張毛茸茸的小臉上，兩隻眼睛中間的位置閃了一下然後消失。
    嗯？怎麼了？
    轉過頭，順著水千玨的視線，遠帆看到了那隻蜷了身子，縮在裹住自己那件長袍上的小狐狸。篝火的光亮下，那一身潔白的皮毛泛出了柔和的淡金色。
    “它什麼時候回來的？”細小柔軟的身體緩緩的起伏，怕驚擾了這隻睡的很熟的小東西，遠帆雖是驚喜卻也壓低了聲音。
    “半夜。”水千玨伸手從懷裏摸了一顆藥丸出來遞過去，”把這個吃了。”
    “哦。”應了一聲，接過那藥丸，就了水囊裏麵的清水咽了下去，遠帆就又伸手拿了水千玨手裏的兔腿，咬了一口嚼著。
    “你就不問問我給你吃的什麼？”有些好笑的看著遠帆，水千玨問。
    “是什麼？”雖然不認為水千玨會給他什麼不好的東西，不過他都說了，遠帆就勉為其難的開口詢問。
    “……沒什麼。”見遠帆吃的香甜，水千玨忽然有些泄氣。
    盤膝坐在遠帆身邊，看著少年一口一口吃完了那半條兔腿上的肉，他才收拾了兩人的包袱，熄滅了火塘內的篝火。
    “它怎麼辦？要抱上麼？”為難的看著那隻蜷成一個小小的毛團的小白狐狸。說也奇怪，他們這裏又是整理東西，又是熄火的折騰，這隻小狐狸竟然沒醒。
    “隨你。”瞟了眼那一團白色，水千玨道。
    咦？亮晶晶的眼睛有些不可思議的看向水千玨，遠帆問，“你不是跟它……不對付？”昨夜，這一人一獸之間的對立他可是沒看錯。
    “不然就扔在這裏好了。”無所謂的將兩人的包袱背在肩上，水千玨站起身來，然後把昨天用來當做拐杖的那根削出來的樹枝遞給遠帆。
    “那還是抱上吧。”用手指戳戳那蜷在已經熄滅了篝火邊上一小團白色絨毛，見它並未醒來，遠帆就伸了一隻手小心的抱起這隻小狐狸。到了遠帆懷裏，似乎是因為感受到了他身上溫度，小狐狸就又縮了縮身子。
    “走吧。”轉頭對著水千玨一笑，遠帆率先出了這木屋，然後尋著那條進山的道路往龍虎山的腹地走去。
    如同昨天一樣，遠帆撐了那隻樹枝，水千玨背了兩個人的包袱。不過，多了一隻給遠帆抱在懷中，睡的死死的小狐狸。
    小狐狸縮成一團，毛茸茸，輕飄飄的沒什麼重量，所以雖然抱著他，遠帆卻不覺得累。
    這樣一走就又是一天。
    幾乎是沒有盡頭的山道，沒了最初的興致，走時間長了難免身心具疲。不過，身邊若是多了一個時不時就會講些山野風俗，又會忽然說句，等一下，然後消失，再出現時手上要麼拿了中據說可以入藥的很是稀少的植物，要麼帶回來一些酸甜可口的野果的人，再無聊的行程也會變得很有意思。
    甚至，到了傍晚，安頓下來過夜的時候，遠帆還有些意猶未盡。
    這次過夜的是個山洞。
    洞內很寬大，除了一個燃篝火用的火塘外，洞內一角堆著鍋碗瓢盆等簡陋的生活必需品，旁邊一個陶罐中還裝了半罐的米。
    這天晚上，除了山中野味外，遠帆還咽了一碗香噴噴的米粥。
    小狐狸還沒醒，遠帆就把它連通裹在它身上那件長袍一道放到了篝火邊上，然後扯了蓋在身上的衣服，枕了包袱躺下來。
    “放心，我會一直守在這裏。”見少年伸出一隻手猶猶豫豫的想要抓點什麼，水千玨就把手覆在少年露在衣服外麵那隻手上。
    “嗯。”揚了頭對著水千玨一笑，少年很是安心的合了眼眸。
    小帆……
    少年雖然還未睡著，那張白淨的臉上卻帶了幾分滿足幾分愜意，水千玨心中一漾，另一隻手緩緩伸到少年額頭上，然後停住。
    片刻之後，一聲幾不可聞的輕歎聲中，水千玨縮回了那隻懸停在半空中的手，盤了雙膝，合了眼眸。
    穀間林地的夜晚，雖然有不知名的小蟲鳴叫，更有肉食性的動物嚎叫，可這聲音傳進洞內就卻也變的遙遠了許多，入耳的，更多的是讓人安心放鬆的，嗶嗶剝剝的，木柴燃燒時發出的聲音。
    靜謐的夜晚，不知道過了多久，半個身子都給長袍裹住，隻露了腦袋在外麵的小狐狸舒舒服服的翻了個身，然後悠然轉醒。
    睜開眼睛，小狐狸就這仰麵朝天的姿勢伸展了一下四肢，舒舒服服的打了一個哈欠，一翻身，骨碌一下就又趴在衣服上麵，很是慵懶的動動耳朵，伸了粉紅色小舌頭理理身上皮毛。
    雖然知道那座木屋不是安全，他也未敢肆無忌憚的陷入深眠中，可是這一覺睡下來也還是很舒服啊。
    舔去一路風塵，小狐狸才蹲坐起來，轉動了小小的腦袋四下張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