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命數？”一抹情愫飛快的在臉上掠過，隨後水千玨臉上出現了一種就像是聽到了一件好笑的事情的表情，“當年我上山學藝之時師父已經幫我算過，今日就不勞袁先生了。
    怔忪了一下，袁天罡才想起麵前這位水莊主的師父是那位大名鼎鼎的素衣相士，臉上微紅，他便有些抱憾的低了頭，“是袁某托大了。”沉吟了片刻，他忽然又抬起頭來，“可是，水莊主可曾想過，您的命數也許會因為帆少爺而有所改變？”
    “什麼意思？”未待水千玨開口，他身邊遠帆就已經問出了自己的疑問。
    張了張嘴，想解釋什麼的袁天罡給水千玨冷颼颼的眼眸一瞪，立刻乖乖合了雙唇，然後裝作未聽出遠帆話語中疑問一般保持沉默。
    袁天罡的話遠帆不明白，曾經跟著素衣相士上山學藝的水千玨卻聽明白了。
    遠帆是千年之後來的人，是不屬於這個時代的，其命數在這個時代中必定是無法卜到也無法推演出來的，與他牽連極很深的自己也自然難免受到影響。比如，若是沒有他的存在自己在某個時候可能會去做某一件事，可是有了這少年在身邊，自己很可能會因為顧忌到他放棄了，然後會因此避開一場災禍……雖然這種可能性會很小，卻也不是絕對不會發生……皺了劍眉定定的望著身邊的少年，水千玨忽然覺得有什麼很好的感覺從自己的心頭掠過。
    “千玨？”給身邊青年用自己從未見過的審視的眼神盯著，遠帆尷尬的摸摸鼻尖。
    “怎樣？水莊主能否讓在下卜一卦？”見水千玨臉上神情變化，袁天罡便傾了身子，放低了聲音。
    “不必。”隻是一瞬間，水千玨便回過神來。
    “哦。”難掩臉上失望之情，袁天罡坐直了身子。
    “小帆可是累了？”雖然身邊少年一雙漆黑的眸子亮晶晶的，難掩好奇，水千玨還是轉頭問。
    明顯的送客，知道自己若是再不領會意圖告辭就該討人嫌了，袁天罡隻得苦笑著站起身來抱拳告辭。
    “李世民。”目送著兩人轉身離去，遠帆忽然提高聲音。
    什麼？轉了身子，看著立在院子中間的少年，李世民打了一個問號過去。
    “勝者王侯敗者寇，曆史從來都是勝利者說著算的，他們想怎麼寫就怎麼寫。”對著立在不遠處那位未來的王者，遠帆忽然提高了聲音。
    “現在呢？世俗的看法呢？你可知道，有句俗語吐沫星子淹死人啊。”愣了一下，李世民眯了眼眸。
    “世俗的看法？”未想到李世民會忽然這樣問，遠帆有些不解的道，“對老百姓來說，又是誰當皇帝都一樣，隻要能他們能吃飽，能穿暖，又不受人欺負這個皇帝就是好皇帝，他們就會擁戴他，也會維護他……世俗不就是那些百姓麼？”
    世俗就是那些百姓？不是朝中百官，也不是身邊至親之人……而是那些百姓麼……定定的盯著那俏臉上還帶著些迷惑的少年許久，李世民忽然揚了嘴角，“小帆，你可願入朝為官？或是做我的入幕之賓？”
    “我做不來官的。”微微一笑，遠帆向他擺擺手，“再見了。”說完也不等李世民有任何的舉動，拉了水千玨便進了屋子。
    “果真無法推測出他的來曆麼？”沿著那一條石板的小路向山下而去，直到遠離了那座亮起了燈的院子，李世民才問。
    “無法，”陷入沉思中的袁天罡先是一愣，然後搖了搖頭，“我剛才想要借著與他牽連最深的水千玨探一探……可是您也看見了……”
    點了點頭，李世民雖不再說什麼，內心卻依舊在為少年那一句世俗不就是那些百姓而起伏不定。
    “為什麼忽然跟他說那些？”屋內床榻上，水千玨倚了床架問。
    “弑兄殺弟啊！不想他因為這個背了太多的包袱吧！”床內側，遠帆將身子向被子內縮了縮，隻露了一張臉。人雖然又擠上來了，蓋的卻是自己的被子，才鑽進沒有一點熱度的被窩裏，人也縮成一團，無法伸展。
    “你呀！太過善良了。”有些無奈的歎了口氣，手掌一揮，以掌風逼滅了桌上燈盞後，水千玨將身子向下縮了縮，將頭放在枕上。
    “嗬嗬。”低低一笑，遠帆不解的問，“剛才你為什不讓袁先生替你卜一卦？”
    “我不信他。”
    “可是……他很有名啊！”眨眨眼睛，遠帆道。
    “很有名？”
    “嗯……袁天罡，李淳風……在野史裏麵他們兩個可是跟神仙一樣。”
    “神仙的話，等你上了龍虎山就知道什麼是神仙了。”以手輕輕摸了摸少年的頭，水千玨道。
    “是你師父麼？”黑暗中一雙漆黑的眸子爍爍發光，水千玨不禁莞爾。
    “去了你就知道了，睡吧，明天不是要早起？”
    “唔。”低應了一聲，又將身子向水千玨身邊偎了一偎，遠帆很是安心的合了眼眸，“晚安。”
    晚安麼……從跟自己擠一張床開始，這少年每天入睡前都會同自己道一聲晚安……嘴角微微向上揚起，黑暗中，水千玨一張英挺的臉上現了抹很是溫暖的笑容。
    自己的命數……想到了剛才同袁天罡的那一番對話，水千玨眼眸暗了暗……說實話，在袁天罡說出想要替自己卜一卦的時候，他竟是有些心動了。英年早逝，孤獨一生……就算是再刻意不去想，這八個字在自己實在是太過沉重，尤其是身邊有了心儀之人之後……若是自己的命數真的會因為這少年有所改變……那該有多好……
    可是……命數這東西，不是自己想要怎樣就一定能怎樣的吧！
    輕輕歎出一口氣，水千玨合了雙眸。
    天剛蒙蒙亮，一輛輕便的四輪馬車就已經在霧陵山下的官道上逶迤前行。
    結果還是未驚動任何人，就這樣悄無聲息的離了霧淩寨啊！
    透過馬車一側車窗，定定的望著暗淡光線下，那起伏不定的山峰，許久，遠帆忽然歎了口氣，身子一縮，人也偎在一側的車角。
    水千玨本就是性冷清冷的人，無論是對什麼人，什麼事都不會傾注太多的情感，所以相較他人而言，分離的傷感也該是輕了不少，可是不知道是不是受到身邊少年的影響，此時鼻腔內竟也有些酸澀。
    “千玨——”靜默了一會兒，遠帆忽然探過身來，神神秘秘的壓低了聲音，“給你看一樣東西。”
    “什麼？”有些好笑少年若獻寶一般的神情，水千玨劍眉微微上揚。
    遠帆不說話，伸手從懷裏摸出那隻李世民扔給他的木頭盒子遞過去。
    怎麼了？接過盒子，水千玨向他打了個問號。
    “打開。”
    雖然納悶，水千玨還是依言摸到暗藏的那個按鈕按下。
    金屬輕微的摩擦聲後，盒蓋彈開，兩片粉嫩的玉片在車頂燈光下散發著柔和的光。
    “怎麼……”未出口的問話驟然止住，水千玨定定的看著對麵少年不知何時托在掌心的另一片玉片發呆。
    “這個是哪裏來的？”許久，水千玨才以下頜點點自己手中木盒裏麵的一片玉片，他知道，遠帆手裏那片是自己送他的，多出來的是盒子裏麵的那片。
    “小飛哥哥送的。”很是得意的把手心裏麵那片重新塞進脖子上掛著的小錦囊裏，遠帆問，“你說是不是要不了多久咱們就能把所有的玉片都收集到？”
    合了手中木盒子，水千玨嘴角輕揚，“誌向遠大，可是不切實際。”
    “嗬嗬，就當是做個夢吧……”把身子很自然偎到水千玨身邊，遠帆接過那木盒子擺弄著裏麵兩片玉片，“我還真有點想知道這些玉片裏麵會藏了怎樣一個秘密呢。”
    “也許師父會知道。”
    “是麼？”才偎到車壁上的身子立刻挺直起來，一張白淨的小臉也精精神神的。
    “我是說也許。”
    “也許就是很有可能，”說完，遠帆啪——的一下合了手中盒子，然後手掌一揮，“目標，龍虎山。”
    這樣就好……才湧上來的離愁給少年的興奮衝淡了不少，水千玨微微眯了眼眸，身子很是放鬆的靠在車壁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