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遠帆和水千玨兩個並未離開霧淩寨，就若水千玨知道的那般，遠帆也不過是借助昨夜那一場嚎啕大哭來排解心中的憂傷，哭過了，也就好了，雖然情緒還會有些消沉，人卻是無事了。
    同樣是第二天，清晨，在哭了大半夜差不多耗盡了全身力氣的遠帆裹了水千玨的大氅窩在水千玨被子裏麵睡的昏天黑地的時候，跟了招安使染七一道來的那個李二下山去了。
    染七的說法是他另有要事在身，水千玨卻知道，那人上山是來見他家小帆的，人既然已經見到了，這位指揮著一支十幾萬人軍隊的秦王自然沒有再留在寨中耗時間的必要。
    又過了兩日，秦王大軍開到霧淩縣，並且張貼了安民的告示，軍中官兵對縣內百姓秋毫無犯，整個霧淩縣也隻在秦王進沉星鎮的時候有了些許的緊張，很快，縣內百姓除了對這位據說很得人心的王爺添了些好奇之外，就又各忙各的了。
    又過了一天，李世民帶了數名親信再次上了霧陵山。
    看著那個前兩天還以染七友人身份出現在寨中的青年轉眼就變成了秦王，除了已經知曉他身份的遠帆和水千玨兩人未做任何反應外，寨內眾人，包括沈唯沈大軍師對著這一臉微笑，氣度非凡的男子集體無語……尤其是那些曾經問過他是不是還有個哥哥叫李大的人，現在終於知道，哥哥是有，可是不是叫李大，而是唐王的太子李建成。
    之後，寨內想要從軍或是為官的人全部編入李世民的嫡係軍隊中；想要重新做回平民的被重新編入霧淩縣戶籍，也都分到了自己的一小片土地，有了自己的住處；想要投親的則發給了一筆路費……總之各歸各處，寨內之人也算滿意。
    最後一天相聚，從明天開始寨內兄弟們就都要各奔東西，聚義廳內再次擺開了宴席，與往日不同的是這一次，就連擔任廚師的人，擔任夥夫的人也全都有位子。
    添了分離之意，沒了顧忌，又借了酒意，聚義廳內的這些人很快哭的哭笑的笑，大喊大叫的幾乎要將整個山寨都掀起來。
    避開了這熱熱鬧鬧卻又讓人無限傷感的場景，水千玨，方輕舟，沈唯，鄭子辰，蕭箬葉，林耀飛，還有已經算是辦個寨內兄弟的遠帆站的站，坐的坐的全都聚在鄭子辰在這寨中住處前麵那叢葡萄架下。
    噙著溫涼的茶水，說起寨中兩年多的往事，每個人臉上雖是笑著的，心中和鼻子裏麵卻是一陣陣酸意蔓延。
    時過三更，一輪圓月透過頭頂上稀疏的葡萄葉透下來，若流水一般的月光灑在每個人的身上，也滲進每個人的心裏。透過縱橫的枝椏，定定的看著那若金盤一般的滿月，幾人陷入了沉默。風聲從耳邊掠過，草叢裏不知名的小蟲偶爾震動一下翅膀發出一聲低鳴。
    “他日若想再聚就去金陵蕭家尋我和小飛，”忽然把視線從天上月亮上移開，在身邊之人每一張臉上掃過，蕭箬葉道，“雖然大膽是粗人未在這裏，也還請二哥跟他說一聲。”說完未等他人有所動作，他便站起身來，拉了身邊林耀飛頭也不回的離了這石桌，往兩人的住處去了。
    “小帆，咱們也回去吧。”目送了蕭箬葉和林耀飛離開，水千玨站起身來，隨手彈了彈身上長袍。
    “嗯。”低了頭似是想避開驟然壓在身上的離愁，遠帆隻低低的應了一聲就跟在水千玨身邊離開。
    “唔……”若有所思的抬手摸摸下頜，目送著兩人離去，在轉頭看看蕭箬葉和林耀飛兩個消失的方向，沈唯一笑，轉頭問鄭子辰，“他們四個全都出雙入對了，酸書生，你要不要和我將就一下？”
    “你？”上上下下仔仔細細打量了身邊這人一會兒，鄭子辰眉毛一揚，“長得不錯，也還算嫩，可惜不是女人，我沒興趣。”說完向方輕舟一抱拳，站起身來，徑自進了自己房間。
    呃……男人其實也一樣！
    看著兩扇木板的門在自己眼前合攏，沈唯尷尬的摸摸鼻尖，然後轉頭看唯一還在的方輕舟。
    “我也隻喜歡女人。”見沈唯看自己，方輕舟臉上也帶了笑意。
    “你喜歡男人我對你也沒興趣好不好？”言罷，沈唯向著天上月亮翻了一個大大吧白眼。人雖然長得不錯，可是那一身結實的肌肉……還是算了。
    “嗬嗬。”該是聽到了兩人的對話，一聲輕笑自房內響起，隨後屋內燈盞亮起，窗子也被推開，“二哥，沈唯我這裏有幾壇好酒，帶又帶不走，你們兩個要不要一道進來喝了？”
    “好啊，過了今夜再聚就難了，索性一醉方休。”嘴角一揚，方輕舟站起身來，邁了大步進了鄭子辰的屋子，身後，沈唯也是一笑撩了身上袍服跟了進去。
    水千玨和遠帆還未來到兩人住處，就遠遠的看見廊下那盞琉璃的風燈給擺在了院內石桌上，桌邊坐了兩個人。
    見兩人回來，那桌邊的兩人全都站起來，等他們走進。
    “王爺日理萬機，怎麼這麼晚了還不休息？”認出了其中一人，水千玨先開了口。
    “有個人想見見小帆。”向著水千玨點了點頭，李世民轉向水千玨身邊少年。
    “您的那位座上賓袁先生？”遠帆還在不明所以的時候，水千玨已經把另一個未見過的人的身份猜了出來，會和秦王平起平坐的，又知道自家小帆的大概就隻有自己曾經聽過的那個袁先生了。
    “你知道袁先生？”微微怔了一下後，李世民一笑，話是說給水千玨聽的，人卻看著遠帆，“看來小帆倒是很信你。”
    並未說自己是偷聽來的，水千玨微微揚了嘴角。
    “在下袁天罡見過帆少爺，”李世民旁邊那人顯見已經從兩人對話中分出誰是自己要見的人，徑自來到遠帆麵前微微躬身抱拳。
    “啊！”一聲輕歎，遠帆看著麵前這在曆史上同樣赫赫有名的人，一時間竟是不知該如何開口。
    袁天罡見遠帆不說話也不甚在意，又向水千玨抱了拳，“這位想必就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一劍飛紅水莊主了。”
    “水千玨。”抱拳還禮後水千玨拉了遠帆坐在院內石桌邊上。
    待李世民和袁天罡重新坐下，水千玨才問，“不知袁先生尋小帆可有什麼事情？”
    “帆少爺，可否讓在下卜一卦？”
    “可是……”轉頭看看身邊水千玨，遠帆有些為難的道，“那個生辰八字……我是孤兒……”而且就算是知道也是千年後的八字。
    “不需要。”微微一笑，袁天罡伸手從衣袖裏摸了兩枚銅片出來遞給遠帆，“用這個就行。”
    入手的銅片涼森森的，透著股金屬的寒意，銅片成八角，中心還刻了細細的線條，已經有了八卦的雛形。
    該怎樣？掂著手心裏麵的銅片，遠帆回想這以前從古裝劇裏麵看到過的卜卦的情景，然後手一揚，兩枚銅片便從手中飛出，劃出一道弧線，叮當——兩聲落到了麵前石桌上。
    低頭看著落在桌上銅片良久，袁天罡眼眸閃動，然後抬起頭盯著對麵少年問，“在下能否知道帆少爺是從何而來？”
    唔……遠帆轉頭看身邊水千玨。
    “袁先生還是不知道的好。”伸手扶在身邊少年的手臂上，水千玨回護意味極為明顯。
    “這麼說水莊主知道？”雖然對麵那少年不大可能會說出什麼已經有了心理準備，可是回絕的他的是水千玨這事卻讓袁天罡很驚訝。
    沒有回答，算是默認。
    “那……水莊主可否讓在下也卜上一卦？”
    “人已經見到了，袁先生若是隻來給小帆卜卦，這卦也卜了，現在已經很晚了，明日我二人便要離寨子，若是無事水某可就要送客了。”盯著落在石桌上的兩枚銅片躊躇了一會兒，水千玨忽然道。
    “袁某雖然不敢自稱神算，可是看他人命理卻也能說中十之八九，水莊主就不想知道自己的命數？”
    “我的命數？”一抹情愫飛快的在水千玨臉上掠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