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碧莊 第二十章 殺人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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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隨著一張張供狀看下去,那有些得意洋洋的心情很快就消失的無影無蹤。隨著類似自語的讀供狀的聲音越來越小,臉上也漸漸浮現出驚疑,懼怕的表情。
到最後,隨著臉上驚懼的表情越來越明顯,原本就讓人難以聽清的聲音幹脆消失不見。不知道是被嚇的還是被驚到了,這些人的身體也越來越僵直,手也開始不住的微微顫抖。
“怎麼了?那上麵寫的什麼?”
“是啊,那上麵寫的什麼?快說啊……”
見那些看供狀的人一個個忽然全都噤了聲,臉上神情也變幻莫測,等著聽供狀內容的人就出聲詢問。
沒有人回答,看供狀的人臉上表情愈發的晦暗不明,顯然供狀上的內容太過讓人震驚,也太過難以讓人相信了。
也許是被那些神情複雜人的沉默震懾,寥寥落落響起來的詢問聲就有如死水潭中掀起的小小的波浪,很快消失於無形,沉默再度壓在法場內每個人的心上。
一陣冷風吹過,嗚嗚咽咽的風聲在頭頂響起,聽在耳內竟像是無數的冤魂怨鬼在低泣。所有人都不約而同的打了一個冷戰,不自覺的向周圍的人靠了一靠,隨後又伸了手臂抱緊自己的身體。
“是城防營官兵的供狀。”良久一個低沉的聲音驟然響起,一字一頓,伴著無邊的恨意,“是他們滅了齊大善人滿門,殺了章員外全家,還有咱們沉星鎮幾百條性命都要記在他們頭上。”
什麼?
不識字,看不懂供狀的人們身子不由自主的一震,全都驚恐的看向那些綁縛了雙手跪在斷頭台下的人。
“就是他們,沉星鎮那些滅門的血案都是他們幹的……”剛才說話的青布長衫,玉簪束發的中年男子顫巍巍的抬起哆哆嗦嗦的手指,指著跪在斷頭台下的那些人,“可憐我那幾個學生……才六七歲的娃娃,他們竟然能下的去手……”說到後來,那人身子一顫,忽然斜斜的向一邊歪去,竟是昏了過去。
“林夫子……”
“夫子……”
身旁的人忙七手八腳的接住了那個向下倒的身子,扶胸口的扶胸口,掐人中的掐人中,折騰了好一會兒,一聲悶哼,那中年人才悠悠轉醒。
“殺人償命欠債還錢,讓他們償命。”在林夫子轉醒的當,一個聲音忽然響起,壓過了人群中的議論聲。
“他們殺了對我們有恩的齊大善人,我們讓他們償命。”前麵的喊聲還沒落,就又有一個聲音從人群的另一邊響起,引起了一片的附和聲。連帶著,看向斷頭台下被反剪了雙手雙膝跪地那些人的眼神也不善了起來。
“殺人償命欠債還錢。”又是一聲更加尖利憤恨的聲音響起,卻不是圍在一起的眾百姓,而是從法場外傳來的。
尋著聲音望過去,有些空蕩的街口出現了幾個一身錦袍的男子。這幾個男子最老的不過四十幾歲,最年輕隻有十七八歲的年紀。他們身後是十幾個手持棍棒,滿臉凶狠,看上去隨時都可能一擁而上開打的樣壯漢。
“吳員外……您這是……”很快有人認出為首中年人的身份,正是兩年前才遷進沉星鎮的富戶。
“我……我是來報仇的。”被人問到傷心事,那為首的中年人眼睛忽然一紅,兩行老淚險險掉下來。
“爹。”緊緊跟在吳員外身邊的一名青年忙伸手扶住身子有些顫抖的中年人。
一旁已經轉醒,又緩回來一些精神的林夫子聽說吳員外來了,忙讓掙紮著站起來,來到那中年人麵前。見那中年人臉上神情悲戚灰敗,竟是蒼老了不少,又見跟著他的一幹人個個眼睛裏麵都冒著火苗,心裏一驚,忙兩步趕上前問道,“員外,昨夜那場混亂莫非遭殃的竟是……”
沒回話,但那沉沉的點了點頭,已經是默認。
低低的議論聲和嘶嘶的抽氣聲響起。
“那……可曾傷了什麼人。”林夫子忙又接著問。
“傷了幾個家丁仆役,可是拙荊……卻不堪驚嚇,小產了……到現在還不知道性命能不能保住。”答話的是扶住中年人的青年,說到最後,那青年通紅的眼睛裏也幾乎沁出淚來。
“替少夫人小公子報仇。”跟在青年身後的壯漢中忽然有人喊道。
“替少夫人小公子報仇……”
喊聲中,那些手執棍棒的壯漢推開人群,向著被綁縛在斷頭台下的那些人衝了過去。
“殺人償命,為我們沉星鎮枉死的鄉親們報仇。”有了這些人的帶動,圍攏在一處的這些人也忘記了害怕,全都義憤填膺的叫嚷著跟在那些壯漢的身後,向著台子下麵的百多人衝過去,伸手按住一個就是一頓拳打腳踢。
跪著的那些人,雖然有手有腳卻被綁縛的緊緊的,無法掙紮;有一張嘴,卻被塞住,無法言語,更無法喊叫,一個個全都成了人肉沙包。
叫聲,喊聲,撕打聲越來越大。
被這聲音吸引,聚攏起來的人也越來越多,更多的人加入其中,甚至有些膽小又不甘隻圍在外圍看熱鬧的,不知道從哪裏弄了爛蔬菜臭雞蛋來,向著人群內投擲。
喧嘩聲越來越大,滅了數家富戶的罪魁禍首被綁在法場上的消息也很快傳了出去,聚攏而來的人也越來越多。
這中間有與那些已經被害之人沾親帶故,交從甚密的,也有受了那些人恩惠卻無以為報的,也都拎了武器棍棒趕來,想的即便不能真個報仇雪恨,至少也要打上幾下出出惡氣,斷頭台四周幾百人擠成了一團,推推搡搡之下,落下來的棍棒也失了準頭,更有無辜收到波及的人被砸的頭破血流,哀嚎,咒罵之聲四處響起,更有人因此當場就動起手來,引來一連串的驚叫聲,法場上一片混亂。
雖然有看出苗頭的人大聲喝止,但群情激奮之下,竟沒人聽的進去,事態,眼看就向著無法控製的方向發展,
“縣大老爺來了,縣大老爺來了——”恰在此時,又一陣呼喊聲從法場外街道上傳來。
一隊穿了城防營號衣,手持長槍大刀的士兵在幾名官差的指引下衝進了人群,不由分說就把百姓和那些被捆在斷頭台下的人分開。
民不與官鬥,又何況對方是這一方的父母官。
被強製拉開,百姓們雖然心有不甘,也還是順從的向後退去,法場中央和斷頭台下很快空了出來。
“直接調了城防營的官兵來,咱們的這位縣令大人也挺聰明的。”人群後麵的街角處,一名男子道,低低的聲音似褒又似貶。男子一身粗布短打,頭上一頂鬥笠壓的低低的,擋住了大半張臉,隻露出下頜和抿在一起的雙唇。
“這麼大的場麵,他那幾十個衙役哪夠用啊。”青年身邊身邊又傳來嗤嗤的笑聲。
發出這笑聲的是站在男子身邊的兩名同樣一身粗布褲襖的青年。若是有心人,定會發現,這兩個青年就是最開始喊出“殺人償命欠債還錢”並引發了這一場混亂的罪魁禍首。
“五當家的,咱們現在怎麼辦?”臉上雖然是忍俊不止的神情,兩名青年中的一個還是低聲問那戴鬥笠的人。
“明子,你叫我什麼?”男子側轉了頭,瞟了眼那叫自己五當家的青年。
“五……五哥。”雖然有鬥笠擋著,可在那說話的青年看來,那男子的視線就好像錐子一般在他身上狠狠的紮了一下。
“哈哈。”低低的一聲明顯是壓抑著的輕笑響起,旁邊的青年有些幸災樂禍的衝著被叫做明子的青年眨眨眼睛。
沒好氣的瞪了眼笑話的自己的青年,明子把自己的拳頭伸到那青年的鼻子底下晃了晃,你等著瞧吧的意味很明顯。
你來啊!那青年也毫不示弱的把自己雙手的指節捏的咯嘣直響。
“再看看。”看了眼身邊的兩人,沒理會他們之間的暗潮洶湧,男子望向法場外已經站了一排官兵的街口。
馬街口處,馬蹄聲由遠而近,很快的,在一身亮銀盔甲的一名將軍帶領下,一支兩百多人的馬隊出現在人們的視線中。
這挺直了身子,坐在馬背上的人個個都是一身盔甲,腰佩刀劍,腳下蹬的也是薄底的靴子。
隻著一身盔甲就把先前衝進法場的那些士兵壓了下去,也讓那些已經被驅逐到四周,記在一處,立在士兵後麵的百姓們更是大氣都不敢出。
馬隊到了街口處停下,為首的那位將軍率先帶住手中韁繩,一聲號令之後,馬背上的士兵翻身下馬,各執刀劍自動分作兩隊,一邊一隊,守在法場的入口處。
“袞州城防營的副將?還有司馬親兵?”帶著鬥笠的男子微微眯了眼睛,盯著那一身盔甲的將官和那二百多騎兵號衣上那個大大的親字,嘴角寓意不明的勾了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