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碧莊  第十九章 替天行道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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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莊內,在周管家和莊內人對沈大莊主偷拿了廚房內調味料的原因進行各種猜測的時候,十五裏外沉星鎮上卻發生了一件驚天動地的大事。
    沉星鎮,是方圓百十來裏地內比較大的一個鎮子。
    三萬左右的常住人口和幾十家為過往客人提供住宿的客棧館驛使得整個鎮子從天明一直到半夜都熱熱鬧鬧的。
    不過,近來這鎮子卻蕭條了不少。
    造成這一切的原因倒是很簡單,就是霧陵山土匪下山,燒殺劫掠,滅了數家富戶商賈的門,致使沉星鎮內有些積蓄的人家多人人自危。
    雖說到目前為止,山匪們針對的都是大富之人,可誰也說不準哪天他們突然改了性子,見人就搶,對這些說不準的事,那些沒什麼財產的人想的同樣是能避開還是避開的好。
    所以,過了晌午,鎮內居住的百姓和商家一個個的就都開始關門閉戶,天還未黑就都老老實實的貓回家裏,除非必要,在太陽落山後就幾乎沒有人肯出門了。偶爾見到一兩個晚歸的路人,也都是縮頭縮腦,唯唯諾諾一邊防範著四周一邊加快步子沿著牆根匆匆而過。
    昨天也是如此,天還未黑透街上就冷冷清清不見一個人影,到了繁星滿天,明月當空,街道兩旁的房屋內更是連一點燈光都沒有,整個鎮子也完全沉入黑暗中,宛若廢棄了一般黑沉沉的帶著一股死氣。
    午夜,一隊百多人組成的隊伍趁著夜色潛進了沉星鎮。這隊人迷倒了守城的官兵,自南門進入,沿著鎮中心的街道橫穿了整個鎮子後包圍了鎮北一座院牆高大的院落。
    不久後,一陣喊叫夾著女人的尖叫聲,孩子的哭聲,和不斷的咒罵聲自院內響起,打破了鎮子的沉靜,也驚醒了鎮內無數提心吊膽,就連睡覺也睜著著一隻眼睛的百姓。
    不知道又是誰家倒黴了。
    聽到了這聲音的人們紛紛掩了家裏孩子的耳朵和雙唇,然後瑟瑟發抖的縮在被子裏麵,等著這一場不雖未牽涉到自己,卻是無比殘忍的浩劫過去。
    不過與往日不同,今夜事情似乎才剛剛開始。
    在那院內喊叫聲響起的同時,一隊幾百人組成的馬隊也悄悄出現在被前麵那一波人打開了門的南城門。這一隊人馬進城後,踩著和先前那波人相同的路徑,同樣往城北那座院落飛奔而去。伴著駿馬的嘶鳴聲,馬蹄聲一陣緊似一陣,無數馬蹄踏在石板路上的聲音在鎮子空曠的街道上回蕩,竟是驚天動地,勢不可擋。
    馬蹄聲還未完全停止,就又有一陣喊殺聲襲來。在叫喊聲,哀嚎聲和兵器碰撞發出的金屬撞擊聲中,原先無比尖利的女人尖叫聲和孩子的哭嚎聲反而漸漸弱了下去。
    幾刻鍾後,喊殺聲漸漸低了下去,鎮子內似乎又歸於沉寂。
    然而,鎮內的居民還沒來得及舒一口氣,就又有一片亂哄哄的聲音響起來。這一次,聲音中不再有讓人心驚膽戰的打鬥聲,而是多了些絮絮叨叨的話語和女人們嗚嗚咽咽的哭泣聲。
    馬蹄聲再起,不再像來的時候那般風馳電掣,雷厲風行,而是有些淩亂,散漫。摻雜其間的竟然還有拖遝沉重的腳步聲,和一聲聲或高或低的呻吟聲。甚至偶爾還有皮鞭聲響起,隨著那刺破空氣的聲音一同響起的,還有驟然拔高的哀嚎聲和驚叫聲。
    直到這些聲音沿著街道漸漸往西而去許久,鎮內那些把自己全身都蒙在被子裏瑟瑟發抖的人們才敢探出頭來,豎著耳朵聽著外麵的動靜。直到確信那些駭人的聲音消失,他們才常常的舒出口氣,稍稍放鬆一些繃的緊緊的精神。
    沉寂的街道上,偶爾會迸出一聲孩子嘹亮的啼哭。那是一直給父母掩了嘴的孩子迸發出來的,聲音才到高出就戛然而止,未來得及喊出的聲音再次給一隻大手掩了回去。隨後,就是身邊變顏變色的大人低低的嗬斥聲。
    重新到來的沉寂沒有被再次打破,一直持續到天亮。
    “吱——”的一聲,門軸碾過門框的響聲,一扇厚重的木門被拉開。門雖然拉開了,開門的人卻有些抖抖索索的立在門內,望著空無一人的街道,遲遲不敢走出來。
    隨著更多人家的門先後打開,一顆顆腦袋從門裏探出來四下張望。不知道過了多久,直到有膽子大一點的一腳邁出門去,強自鎮定的開始新一天的生活,街上才漸漸出現一些人影。
    但是,顯然有些人沒有他們這麼好的運氣。
    這些人打開門雖然也同樣看到了空空蕩蕩的街道,但是除了街道,一同撞進眼睛裏的還有濃豔的血色。一片片斑斑駁駁的血跡染滿了門前青石板的街道,一道道拖拽的痕跡從街道的一頭一直延伸到另一頭,延伸到城西的法場上。
    尋著這染紅了石板路的血跡,待鎮子內的人戰戰兢兢的尋到了法場上,遠遠的就看到了另一番更加血腥的場景。
    法場正中監斬台上,監斬官座椅白粉的影壁上,以殷紅的鮮血端端正正寫了四個碩大的紅字:替天行道。
    濃黑厚重的顏色幾乎要穿透幾尺厚的影壁。
    影壁前,監斬官座位前的桌案上,整整齊齊擺了一排差不多大小,圓滾滾的東西,赫然竟是十幾顆人頭,暗紅色的血液從斷了的脖頸上流出來,染紅了整張桌案,然後又一滴滴的滴下來,在桌案下地板上留下一灘殷紅。
    從未見過的場景出現在麵前,已經凝固了血的黑紅撞進眼睛,濃重的血腥氣衝進鼻孔,這巨大的衝擊讓圍在監斬台前的百姓們全都忘記了思考,一個個全都呆呆的看著那個平日裏隻有監斬官和差役才能上去,今日卻宛若地獄一般血腥恐怖的監斬台。
    恐懼,不安,絕望……一切與死亡有關的情緒一層層壓在高台下呆立著的這些人身上,心裏。冷汗不知不覺從額角鬢邊滲出,驚懼的本能讓他們想立刻遠離這若煉獄一般的地方,可身體卻好像不停使喚一般僵立在原地,視線也像是被固定在那一片紅豔的血色中,無法離開。
    “啊——”良久,不知哪個實在是承受不了這越來越大的壓力,在瀕臨崩潰的邊緣終於尖叫出聲,然後“咚——”的一聲栽倒在地,不醒人事。
    被這尖利的幾乎是扯破了嗓子的叫聲驚醒,呆立在原地的這幾十個人也才都回了魂,全都麵如土色,冷汗直流,轉身就跑。
    人群一陣騷亂,不知道是誰踩了誰的鞋,誰撞了誰的腰,這些全都不重要了,現在他們這些人心裏想的就隻有一件事,就是盡快遠離此地。
    “你們看,對麵斷頭台。”騷亂中,不知道誰又喊了一聲。
    好奇心人皆有之,所以那些手忙腳亂,慌慌張張逃跑的人們雖然已是如驚弓之鳥一般驚懼不已,卻也還是紛紛轉頭向與監斬台相對的斷頭台的方向看去。
    這一看,卻又給已經快被嚇破了膽的人們帶來更大的恐慌。
    斷頭台上,靠近台口的地方,排列著十幾具無頭的屍體。屍體全都以斬首的方式,被反剪了雙手,跪坐在地上,身上黑黑紅紅的一片,失去頭顱的脖頸直直的指向天際。一道道血痕從屍體處在的位置向台下延伸,沿著踏上斷頭台的台階,一直向對麵監斬台的方向而去。
    監斬台下,還有許多五花大綁的人。
    這些人一身深色短打,布巾包頭,雙手同樣被反剪在身後,以雙膝跪地的姿勢低著頭,背靠著監斬台的台子,圍著監斬台跪了一圈。
    與台上那十幾具屍體相比,他們身上雖然多帶了傷,卻很明顯的不至於致命,不過因為被綁的緊緊的,每人的嘴裏又都塞了布團,所以隻能發出輕微的呼吸聲和極低的嗚咽聲。
    這些人背靠著的台子牆壁上,正對著監斬台那麵,貼了數張整張的宣紙,宣紙上以墨筆密密麻麻的寫滿了字。
    “是供狀。”慢慢向著斷頭台靠近的人群中有人忽然喊道。
    “是供狀,”很快,更加靠近的人群中又有聲音道,“那下頭寫的名字上麵還有通紅的指印呢。”雖然識字不多,可是簽字畫押這些步驟除了地契借據上會有,再有恐怕就是被判有罪人的供狀了。這貼在牆上的宣紙明顯的不是地契借據什麼的,又加上前麵已經有人說是供狀了,這說話的人也就認定了那是供狀。
    “這上麵寫的都是啥啊?”
    “袞州城防營副將張英……這些人是州城防營的官兵……”人群中有個穿了粗布長袍的中年人微眯了眼睛努力辨認那一張張紙上寫的內容。
    他的聲音雖然不是很大,卻也吸引了圍在他身邊很多人的注意力。認識些字的人也都伸長了脖子去看那些供狀的內容,不認識的就都詢問那些正看供狀的人上麵寫的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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