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碧莊  第二十一章 霧淩縣令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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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樣子是。”才向明子示威的青年接話道,“縣大老爺還真夠威風的,城防營的副將和司馬的親兵啊。”說完又是一聲低低的笑聲。
    “副將,五……五哥,今天這動靜可夠大的。”顯然還有些不適應五當家的變成五哥,明子頓了一頓才說道。
    “怕什麼,就是天塌了自有人頂著,和你又有什麼關係。”
    男子話一出口,又引來身邊兩人低低的笑聲。看情形,多半是在笑那個天塌下來要頂上去的人。
    “人證,物證都有了,又有張英和他手下那一幹人的供狀,沉星鎮內滅門血案的凶手是袞州城防營的官兵已經是事實。袞州司馬就算是不親自到來也會做做樣子。”初見這些司馬府親兵的驚訝過去後,略一思索男子就已明了這些人不過是來替袞州司馬做樣子的。
    想通了這事,心中湧起來的一絲不安很快消失,男子的頭微微轉動,視線也隨之落到更遠處緩緩而來的一群人那裏,一張令人意外的年輕且俊朗的臉隻一現就又沒入鬥笠下的陰影裏。
    霧淩縣縣令鄭子辰單手托著下頜,斜斜的靠在自己官轎內的椅背上,白淨的臉上淡淡的沒什麼表情,任身體隨著轎夫的步子一上一下的微微顫動。
    對沉星鎮發生的那些血案的前因後果,來龍去脈,以及那些明的暗的,見得人和見不得人的事情,他可以說是知道的最清楚的。
    數家被滅門,宅邸被焚毀雖然是近一個月的事情,起因卻可以追溯到三個月之前。
    三個月前,一隊販賣私鹽的商隊在霧淩峰下被霧淩寨的土匪搶劫,數百石私鹽被劫掠一空。
    百石的量,雖然在任何人眼中都是很大的數目,可是若是一般的商人,也隻能咬著牙認了。畢竟,拉起了上千人馬,占了整座霧陵山的土匪也不是什麼人都能隨便招惹的。可這批私鹽的主人卻仗著自己有些門路竟在貨物被劫後竟派了人上山討要。
    既然是占山為王,做了打家劫舍的勾當,已經吃進嘴裏了,又怎會吐出來。所以,任這人官商兩界黑白兩道的活動,霧淩寨的山匪們雖然不曾傷了上山說情討要之人的半點皮毛,東西卻一直都留在寨內。
    數次接洽討要不成,這貨主惱羞成怒,兜兜轉轉不知道什麼人一道霧陵山打家劫舍,為禍鄉裏的奏折就遞到了朝中,也就有了袞州司馬派兵剿匪這一檔子事。
    最開始,雖然副將張英帶了兵馬住進沉星鎮鄭子辰還真未把這事當成事。原因也很簡單,因為以他對這袞州城防營兵馬的了解,和對霧淩寨的了解他知道這一千多人馬進到山裏,不要說是剿匪,恐怕連個山匪的影子都看不到。
    事實也的確驗證了他的猜測。
    可是後來,以遷進沉星鎮富戶張成龍慘遭劫掠,全家被殺為起點,一月之內,沉星鎮數名商賈富戶慘遭滅門,整個沉星鎮,甚至整個霧淩縣都被血腥和恐怖所籠罩。
    雖然無論是傳言還是案發現場的證據似乎都指向了霧淩寨的山匪,可是無論是已經燒焦了的屍體上整齊劃一,與官製鋼刀刃口相符的傷痕,還有屍體無一例外的全都被割去耳朵這回事卻都和城防營有著莫大的關係。
    領了上峰的命令進山剿匪是一回事,可是剿匪不成卻屠殺他製下的平民百姓,還栽贓到霧淩寨……
    想至此處,鄭子辰眼睛忽然一眯,一抹淩厲的殺氣從眼眸中驟然迸發而出。雖然隻是瞬間,卻讓他這個人前人後一副肩不能擔擔手不能提籃的書生的氣質為之一變,竟若殺神一般,渾身上下都透出股淩然的殺氣。
    淡淡的血腥味透過轎簾和轎子兩側的窗紗飄進鼻孔,鄭子辰微微側轉了頭,視線穿過轎子一側窗紗望出去。轎子外麵,街道兩旁站成一排的官兵和官兵後麵黑壓壓的百姓進入視線。
    法場該是到了吧。沉沉的歎胸中的濁氣,鄭子辰微微合了雙眸,掩去眼中的殺氣,又恢複到了平日文質彬彬的摸樣。
    恰在此時,轎子輕輕一晃然後平穩的落了地。
    青呢官轎落了地,待轎夫把轎簾打起,鄭子辰就一手扶了隨侍在左右小廝的手,一手拎了官服前襟,微微躬了身子低了頭邁步下轎。
    二十出頭三十不到的年紀,白淨的皮膚,有些過於消瘦的臉型,兩道清淡的柳葉眉,再加上清瘦高挑的身材和從官服寬大袍袖下伸出來的那隻手腕細瘦,手指修長白淨,指甲修剪的整整齊齊的手,一望便知霧淩縣的這位縣太爺就是文弱書生一個。
    剛一下轎,似是被眼前有些血腥的場景和飄進鼻孔中的血腥氣衝了一下,鄭子辰單薄的身子不由自主的向後退了一退,本就白淨的臉又蒼白了幾分。
    開路的那名副將安排好了自己帶來的司馬親兵後正一手扶著腰刀的刀柄走過來,見鄭子辰明顯的被麵前的場景嚇的不輕,緊走兩步上前抱拳向他行禮的同時,眼中一點輕蔑一閃而過。
    “田大人。”霧淩縣令見那副將向自己抱拳,忙伸受寵若驚的出手去阻止他的動作,“鄭某雖然是這霧淩縣的縣令,可是論起品級來鄭某是下屬才是,怎能當此大禮。”
    “鄭大人嚴重了。”鄭子辰的手還未挨上那田姓軍官的衣服,他就順勢站直了身子,“末將雖然領的是副將的職位,但是身在軍營,不幹涉地方政務,此次前來僅僅是奉了上司命令協助大人維持縣內秩序,今日也自然是聽令與鄭大人。”
    “這怎麼使得,田將軍畢竟是上差,鄭某又怎敢命令將軍,田將軍請先行。”聽田副將言語間竟是為自己馬首是瞻,鄭子辰忙誠惶誠恐的躬了身子道。
    “還是鄭大人請。”鄙夷和傲慢的神情一閃而過,田副將把手重新扶在腰刀的刀柄上,身子向後退了半步,直接退到鄭子辰身後。
    “田將軍……”田副將竟然退到自己後麵,鄭子辰也急忙縮著身子向後退,想把他讓出來。
    “都說了今天該鄭大人做主。”見鄭子辰唯唯諾諾又往自己身後縮,田將軍有些不愉的加重了口氣,同時跨步上前,伸手隔了官服扣住鄭子辰的手腕,把快要縮進圍在四周那些捕快衙役們中間的霧淩縣令又硬生生的拖了出來。
    “好……好吧。”聽出田副將聲音中的不愉,就算是不願意,鄭子辰也隻得挺了挺身子,對身邊的人道,“那就先帶本縣去看看你們說的……供狀。”
    “鄭大人請。”似乎是怕鄭子辰再往後縮,田副將幹脆的把他推到眾人中間,然後利落的向後退了一步,幹淨利落的斷了他的退路。
    他是文人,是書生,是文官,最多見過命案現場內一具兩具的屍體,這麼血腥的場景小有害怕也是可以理解的,用不著這麼不屑外加鄙視吧!瞟見田副將和他手下兩名親兵臉上有些看不起他的神色,鄭子辰一邊忍不住腹誹,一邊又挺了挺身子,伸手拎起官服的前擺,在眾人的引領下,踩著地麵上已經有些幹涸的血跡,向法場內斷頭台的方向而去。
    “嗬嗬。”一聲低笑,把鄭子辰和那名副將的表現看的清清楚楚,視線在乍著膽子走在人前,有些顫巍巍的向斷頭台下走去的鄭子辰身上停留了片刻,街角處戴鬥笠的男子嘴角再度揚起。
    伸手拉了拉頭上鬥笠,把帽簷又壓低了幾分,男子對站在他身邊的兩人道,“走吧。”
    “走了?不是還沒完?”明子明顯的愣了一愣,隨後奇怪的眨眨眼睛,。在他看來,霧淩縣縣令和袞州城防營的副將都到了,這好戲才是剛剛開始,怎麼這五當家的反倒要走了。
    一個從五品的副將向隻有七品的小小縣令行禮,必然是有什麼人授意了。而且看那副將在行過禮後並沒有立在人前,而是稍稍錯後了半步,跟在鄭子辰斜後方,竟是隱隱以這位七品縣令為首,想來今天這事城防營除了是來維持秩序外是不會插手這檔子事了。
    沒了變數,事情也自然會向著已經計劃好了的方向發展,自己也就沒有必要再留在這裏。
    再說,奔波勞累了一夜,昨天的晚飯早就消化的連渣都不剩了,得先找地方填飽肚子。帶著鬥笠的男子伸手拍拍身邊兩人的肩膀,示意他們跟著自己,三人一道拐過街角,往鎮子中心酒肆茶樓聚集的地方去了。
    他們離去後,拎著官服前襟的霧淩縣縣令鄭子辰微微側了側頭,眼角的餘光從已經失去三個人的街角掃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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