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第15章 華宣(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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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又重複了一遍:“白白,不認識我了麼?”
白九重哇的一聲哭喊出來:“紅——爹——爹——”高亢的童音響徹天宇,邊說邊向前撲,那人伸開手在原地等待著。晏庭月在邊上充當背景,隻見小狐狸眼裏硬是憋出兩泡淚,雙手撐開甩著蘿卜小短腿慢動作地往前奔,距離越來越近,直到定格在一瞬間。
卡!
一條秀腿高抬,然後大包子樣的小孩兒重重地倒下去,往後滾了兩滾,晏庭月忍不住將視線集中在男人的兩腿中央,嘖嘖,被這樣撞法,連他都看的都隱隱生疼!男人收回腿,秀雅地站在那兒,以睥睨凡塵的目光看著地下的一團:“幾天沒洗澡了?”
白九重哼哼唧唧地爬起來,耷拉著腦袋縮著脖子:“昨天洗的。”
男人皺了皺眉最後招手:“過來吧。”
小狐狸歡呼一聲撲過去,抱住男人的膝蓋,小臉貼過去,邊蹭邊喚:“紅爹爹,紅爹爹~”
紅爹爹!
這是晏庭月第二次聽到這個稱呼了。第一次沒細想,這一次當然也沒時間多想。長腿一邁,走過去拉了拉猶自哭鬧的白九重,卻不想小狐狸已陷入無我境界,對外界幹擾渾然不覺,兩個爪子將人纏的死緊,如磐石一般;晏庭月無法隻好看向大人:“兄台,吾叫晏庭月,幸會。”
“華宣。”
晏庭月隨意扯了幾句,見對方興趣缺缺,隻好訕訕地摸了摸鼻子:“天也晚了,要不,先上山?”他又使勁拍了拍小狐狸:“好了,好了,該上山了。”
白九重這才退開身,揚起臉,忽閃著大眼睛:“紅爹爹,你來看我的麼?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裏?你什麼時候來的呀?……”“九重!”晏庭月清咳一聲,然後看向華宣,“華兄呢?要不就隨我們一道去寒舍。好歹也喝口熱茶。”
華宣這次話稍微多了些,也熱情了些:“也好,看你長得不錯,我允許你叫我宣。”
晏庭月滯了一下,這才注意麵前的人,雖為男人,卻生的豔冠桃李,右眼角一枚淚痣,在夜色中華麗而妖媚,仿佛能吸了人的魂一般,粉唇微啟,顏色很嫩,晏庭月呼吸一緊,手不由得伸過去要摸,中途被華宣攔了下來。
“我,宣這,你生的真是好看。”晏庭月倒也沒不好意思,大方地誇讚著,臉上依舊殘留著癡迷的模樣。
華宣頷首笑笑,眼眉輕挑,一時魅力無雙,他往前一小步,微微傾身:“是麼,庭月很喜歡麼,你可以近些看看。”他的聲音本就好聽,又換了滴溜婉轉的語調,直叫人骨頭都發酥了。
“不用不用,看得很清楚了。”晏庭月訥訥地回答,腦海裏已經被庭月兩字雷得外焦裏嫩了。庭月庭月,我們有這麼熟了麼,我本來是很矜持的啊!
華宣繼續笑:“那煩請庭月帶路了。”
上山的一路,白九重興奮地圍繞著華宣轉來轉去,晏庭月拉著依舊失魂落魄的小乞丐在前麵開路,眼望四方,耳隻聽後麵。小狐狸一直在華宣身邊打轉,好像當他不存在一樣,心裏委屈,走的也越來越急了。
“紅爹爹,紅爹爹,紅爹爹。”到最後千言萬語隻是彙成了一聲聲的呼喚,白九重咬著唇,明明有很多話想說嘛,卻到了嘴邊不知該說哪句好了,華宣摸了摸小狐狸的帽子,看著前麵的晏庭月,眼波流轉。好容易到了山中的屋子,小乞丐餓了一天又哭了一路,模樣可憐兮兮的,晏庭月趕忙喂了他些在城裏買的吃食,然後替他收拾洗澡。
浴桶灌滿水,晏庭月歎口氣,這平日裏是小狐狸的活,今天小東西一路上賴著華宣對自己愛答不理的,隻好他自己來了,幾桶水差點沒把老腰折了。小乞丐乖乖地,任著被脫光光,然後抱到桶裏麵,水正好埋到胸口的紅櫻處,晏庭月笑眯眯地點點頭,水位正好,沒有浪費。小乞丐不哭也不鬧,大眼睛直直地看過來,眼眸空洞,晏庭月摸摸他的頭:“我聽你娘親叫你恒兒,你有全名麼?”
“趙恒。”
得!
姓趙!
是綠堯的本姓麼?應當不是,她雖然沒有說清楚,可是想來馮太傅應是她的老父了,要姓也該是姓馮的,可是偏偏孩子就姓趙,莫非是孩子的爹姓趙?隻是這孩子爹是不在了還是怎麼了,為什麼任憑妻兒流落在外麵生死不顧呢?
事情真是複雜啊。
晏庭月輕輕地擦著,以前給白九重洗過澡,胖胖的團團肉泡在這水裏的時候就跟個大白蘿卜一樣,跟這小孩兒瘦小的身子完全是天壤之別,擦到小孩兒背部的時候,手頓了頓,看了幾眼,然後又若無其事地繼續擦著:“恒兒啊,洗好了就早些睡。”
趙恒微一點頭,眼睛裏又冒出了兩汩淚來。看得晏庭月腹下一緊,小祖宗誒,別哭了,鼻涕全出來了。這孩子也夠可憐,娘親死在眼前,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恢複情緒。
好容易把趙恒收拾完弄到床上去,出門一瞧,小狐狸正跟華宣兩個在大樹底下戲耍。一大一小言笑晏晏,倒是他,站在邊上就跟個多餘的。想想看養了這麼久,一把屎一把尿,沒喂過奶可也沒少過一餐飯,如此掏心掏肺,小畜生還從來沒對自己笑得這麼開心。
兒大不中留啊!
晏庭月裝模作樣地曳曳眼角。
華宣注意到晏庭月出來,迎步上去,他人長得極為漂亮,快走的時候帶起了衣袂,紗衣飄飄,風情無限:“忙好了?那小孩呢?”
“睡下了。”晏庭月看向他,“進屋吧,外麵天涼。”
“我還想待會兒,庭月一起吧。”華宣笑嗬嗬地說。
晏庭月明白他定是有話要說要問,伸手指了指邊上的桌子,朝小狐狸吩咐:“九重,去那些茶水來,宣,那我們這邊坐。”茶水拿來,小狐狸乖乖地坐到了華宣的邊上,托著腮幫子傻笑,晏庭月心又是一沉,徹底肯定心頭想法,我養的不是狐狸啊,分明是頭狼啊,還是一頭白眼狼。他憤憤地磨牙,虎著臉說:“今天不修煉了?快去。”
白九重原本想抗議,可是看看他還是把話吞了下去。
華宣這才注意到白九重摘了帽子以後露出的兩個狐狸耳朵,他奇道:“這,白白還沒有化形完全麼?”
晏庭月點頭頗為驕傲:“九重能把尾巴藏起來的。”白九重紅了紅臉,手使勁地壓了壓耳朵,發現壓不下去也藏不了隻好白了晏庭月一眼,坐在地上開始吸收月華。
“這麼快化形我確實很吃驚。”華宣誇獎道,“照我看再過段時間就能把耳朵變去了。”
晏庭月也跟著看過去,暗想:他一輩子都化形不完全我也不介意。嘴上卻答:“宣看來是有經驗的。”
華宣拿起手邊的茶,喝了口,突然道:“這茶不錯。”
“嗬嗬,讀書時候看到書上有寫前人摘茶,將那飽含晶瑩露珠的新茶芽以口銜回,揉搓焙幹,泡成的茶色嫩綠明亮,味道清香濃鬱,飲後有回甜之感;所以,我就……宣,你怎麼了?”
華宣捂著喉嚨,麵色灰敗,卻還維持優雅坐姿:“以——口——銜——回——?”
“是啊。”
“嘔——”
“誒誒,你怎麼了,不要緊吧。”晏庭月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急忙站起身,手忙腳亂地拿起茶壺,“不舒服的話灌些茶吧。”
“不!”華宣恨不得退到百步之外,他狠狠地咬舌鎮定心神,“不用了,我沒事。你離我遠些。”
“好吧。”晏庭月有些委屈地扁扁嘴,坐回座位,關切地問:“真的沒事?”得到對方肯定回答,他才大大鬆了口氣,“對了,剛才說到哪裏了,哦,我就打算照著試試。”
華宣咬牙切齒,他真是悔死了,現在看到茶聽到茶就想吐,偏偏這人是故意還是無意地還在一個勁兒地提。
“等到明年雨前我采好茶,宣可一定過來啊。”
“恩哼。”
晏庭月微側著臉,有些憧憬道:“想來以那種方法采出的茶一定是極品,必定比現在要好上百倍千倍,”他說完,又癡癡地看著華宣,目光跟之前一樣,像是入了魔樣,“若是宣能夠助我,那就更妙了。”
“什麼?”
“其實我剛才注意到了,宣的唇薄,外形如櫻桃、小巧細致。顏色呈粉,觀之鮮豔欲滴真是最最完美的唇了。”
“當然我身上哪裏不完美,”華宣得意地說,“咦,你說比現在要好?難道你這茶?”
晏庭月略微遺憾地說:“這茶隻是普通方法采摘的,雖然銀白隱翠、清香甘厚,不過到底還稱不得上乘。”
華宣聽完舒出一口氣連忙說:“味道已是很好了,這樣就可以了。”
晏庭月陪著笑,眼中掠過一道精光:“宣,我想問,你,是狐狸精吧。”
華宣這才露出了認真的模樣。這個男人一臉無害,說這話的時候就跟在敘述一件極平常的事情一樣,隻是話的內容倒是太不凡了些,神情完全看不出害怕驚恐貪婪欲望最多就是笑容奇怪了點;華宣不知他說這話的目地,若有所思地看著他。
晏庭月自發地說起來:“九重他曾說過父母早就去了,卻稱你為紅爹爹,”他說爹爹兩字心被扯了一下,“爹爹可不是亂叫的,你或許養過他,但是我遇見他時還不會變身隻是狐狸模樣,而你今日看見他的人身卻也沒多大吃驚,還能準確地認出他來,隻能說明,你們很熟悉,而且你知道他能變身。”喝口茶繼續道,“他會說話卻不會任何法術,應該是有人教,而那個教他的或許就是他的同類,養育他的人,哦,不,應該稱作狐。”晏庭月頓了一下總結道,“你現在已經是人形,沒露出耳朵也沒露出尾巴,修行應該要高上許多,所以我猜測,你應當是一隻狐狸精!”
華宣聽完,大笑起來,他生的本就好看,這般笑全沒有影響形象,隻是更添了幾分嫵媚,他拍了拍手,神采飛揚,風華四溢:“我沒想到居然還有這麼聰明的人,居然能猜到這些。不過,你有一句錯了,我不是狐狸精,我是狐仙!”
“果然……”晏庭月吞吞口水,搓著手:“那你還會變成狐狸樣子麼?”
“自然。”
“能,變給我看看麼。”
華宣笑笑勾唇:“不能。”
晏庭月遺憾地深深望了一眼,沉默一會兒,才低聲問道:“你這次是來,帶走他的麼?”
華宣沒料到他轉到這個問題,楞了楞,收住笑:“你認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