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後的數日，李元知再未見過左衍楓。他忽然覺得重新活來的這八年過得極快，大概十二年後左衍楓起兵之事也不會有多遠了。
    李元知擦了擦古琴，然後坐下來，彈了首曲子。
    “皇上。”一個聲音自門口傳來，李元知抬眼望去，發現是杜七。
    “坐。”
    “皇上為何會在此地？”
    “慕秋曾經最愛香山紅葉，但三年來，我每每向他提出要來香山，他都拒絕與我同行。以後也許我們就隻是君臣關係——或者連這也不是，我們是敵人。”
    “微臣鬥膽一問，當日翟國師所言的‘那位將軍’，可是左將軍？”
    “杜七，你也變了。”
    杜七不知該如何回答。
    “杜七不會對我這樣恭敬地講話，他該永遠大大咧咧，豪氣衝天。”
    “皇上折殺微臣了。”
    “今年的冬天這麼冷，這山頭也沒什麼景色可看，你來這裏做什麼？”
    杜七抿了抿唇：“微臣是不經意間走到這裏，看到有人在此彈琴，一時好奇，便過來，沒想到竟是陛下。陛下，這天這樣冷，還是回宮罷。”
    “皇宮是個牢籠。”李元知垂下眼，“若我不是皇帝，就好了。我可以做個雲遊天下的閑士，讓那些天下興亡之重擔去見鬼，我沒了大晉的束縛，也許就不會像現在這般了。”
    “陛下當以國家大事為己任，切莫……”
    “回去罷。”
    “皇上？”
    “若你來此沒有什麼事，就回家去罷。”李元知將琴裝回琴盒，然後站起身，背起琴盒，走上下山的路。
    杜七望著他的背影皺了皺眉。
    他著實不能理解，李元知何以要來香山，坐在皚皚白雪之中奏樂。
    左衍楓與李元知，看似關係不淺，但又看不出他們究竟是什麼關係。
    “他走了？”一個聲音突然自背後傳來，杜七轉頭，卻發現左衍楓一改舊日習慣，穿著一身白衣立在一棵樹旁。
    “左將軍。”
    “杜七，你知不知道，他有很多話想跟你說，奈何你卻聽不懂。”左衍楓話罷，便足尖一點，消失在了杜七麵前。
    ***
    左衍楓將手中的香奉入香爐，然後在金佛之前拜了三回，又看著那香，深深歎了口氣。
    ……
    “讓我們回到小時候，在我們相遇之前，我想改變這一切，我想彌補這一世四十二年的遺憾，我想他享受萬丈榮光，我想讓他長命百歲，把我奪走他的一切，還給他。”
    “老衲且問，施主是否知道，實現一件事，便定要用一件事來交換，一物換一物，你要彌補那遺憾，可以是可以，隻是，彌補了那遺憾，你卻不會看得到。”
    “一切代價都可以。”
    “萬事有因有果，施主今生的落寞是由施主的罪孽而起，這一輩子的寂寞，施主必將承受至生命的最後一刻，至於施主的遺憾，定還得由施主自己去彌補，若施主將性命還給他，那麼他定得長命百歲，然而若非如此，他的壽命便隻能終於三十七載光陰之後。”
    ……
    他抬頭，看了那金佛一眼，然後毅然轉過身。
    ——“我隻要你長命百歲，享盡榮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