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娘這一家子如狼似虎，當初分家的時候就仗著自己是大房，就硬生生分去了大部分的田產，老房子占著，就連鍋碗瓢盆她搜走了大半，最後剩後一條竹席幾個破碗之類的壞東西。爹便跟娘商量著進城謀生，仗著一手磨豆腐，在這錦州城才有了一寸避風避雨的地兒。
    所以這時候看到大娘對我爹娘的勞動成果指指點點的時候，我雙拳緊握，指甲扣進掌心，生生地疼。
    “哎呀，這屋怎麼跟十幾年前的差不多，都沒什麼變。要我啊，早就變個十回八回了。就單單說這屋吧，什麼擺設都沒有，空落落的，平白寒磣了咱們老梁家的臉麵。怎麼說咱們也是見過大世麵的，怎麼能像在村裏一樣隨隨便便呢？”大娘頤指氣使：“如意啊，不是大娘說你，有些事情也別省著，該花就得花！”
    “大娘說得是。”我點了點頭，又道：“聽聞大娘治家有方，隻是一直無從得見，什麼時候阿如也能跟著大娘進洛陽城裏見識見識？”他們一家搬進洛陽城幾年也不見請我們去，吃的用的都是東家的，我就不信她真能辦宅子風光到天上去。這會兒我故意這麼說就是要噎死她。
    不出我所料，話一落，她的臉就刷地陰沉下來。我笑嘻嘻地看著假裝什麼都沒看見，繼續道：“爹娘在世的時候就老念叨著這一家子許久不見一麵，怪惦記的，阿如也總向往洛陽城的繁華。之前一直尋不到時間，這會兒得空了，便跟大娘去看看吧。”
    我瞎口胡謅一幕弟友親躬，爹娘在世倒是有惦記過這家子，卻也提點過我千萬不要仰人鼻息，應當自尊自強。
    我這麼說，倒是不怕她就此答應了我，因為這廝摳門慣了，防我一家就跟防賊似地。大伯早先就給洛陽城裏的一戶人家當護院，後來漸漸升到了管家，大娘趾高氣揚地帶著女兒進城，逢人恨不得隻用鼻孔看人。再後來生了男娃，才又把阿嫲接進城去幫忙帶孩子。
    就算她真答應了我，到時候就說有事，推了便罷。
    我看見大娘麵有難色卻又扯了扯嘴角，對我道：“阿如啊，咱們是一家人當然要相互照顧了。”可是漸漸地她又恢複了那副頤指氣使的模樣，眉角調得高高的，隻聽她道：“這大兄弟置辦了這麼分家業，你一個小女娃子管著也不容易，這會兒大娘可得跟你大伯好好合計合計，守住這份家業才是！”
    我一聽，這還得了，感情她這次來是要來奪我家業的。
    一股冰冷混著血液流入心房，瞬間凍結成冰。往日罵她是虎狼到處占便宜，卻不曾想她這會兒竟然要奪人家業，難道，她真的一點親情都不顧？
    若她真的要奪我又能如何，她大可以打著家長的名義，到時候把豆腐坊收了去，再象征性地給我一口飯吃，就要我表現出感激涕零的樣子。寄人籬下，難道我連最終擁有的一點都要被剝奪麼？
    那股子心底的冰瞬間被一股心底竄出的怒火崩裂，像是一座匍匐的火山突然爆發。
    “你什麼意思！”我瞪她，若她真能說出要奪我家業的話，我相信自己可以瞬間衝上去撕了她的嘴。
    “哎喲，娘啊，你看阿如現在都變成什麼樣子了，真的是在外麵給人帶壞了！之前我還跟娘說早點接阿如去，娘還不同意，這會兒都成這副樣子了，以後還不知道怎麼了得呢。”
    她拍著胸脯從我身旁經過。我轉身，看見阿嫲拄著拐杖進來。
    我咬了咬嘴唇，生怕阿嫲怪我沒大沒小，可是那口氣既然出了，就斷沒有再收回來的可能。
    “阿嫲，你怎麼不在屋裏休息？”
    我要去扶她，想想又不敢，手伸到一半又突兀地收了回來。
    大娘冷笑一聲：“娘啊，你倒是管管啊，阿如好好一個未出閣的姑娘家跟陌生男子不清不楚的，現在又對長輩這麼沒禮貌，虧您處處為她著想，可人家呢，說是要替您找大夫，最後也沒找來。”
    我火了：“你說誰不清不楚！我不是說了大夫不在麼，你這是什麼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