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月的十五就有鄉下的人來趕集，這天我家的豆腐能多賣些，明兒個就是十五了，所以我打算連夜多磨些豆備賣。晚上的更不知道打了幾個，我隻一個人辛苦勞作，偶爾一陣夜風吹過來，思及瓊玉的鬼房子，又是一陣心驚。
    忽然麵前一道黑影閃過，等我抬頭細看卻又不見了。我暗道是思慮過甚，打算磨完了這框底子的豆就睡覺去。一陣風又過來，“噼啪”爆出一個燭花，燭光突然躥高，我的腦袋一麻。
    背後越來越森冷，一道影子覆蓋了我的，一隻手也搭上了我的肩。
    小時候就聽老人們說走夜路時別轉頭，一轉頭就會吹滅肩上的燈，身後的鬼會趁機抓了你的魂去填命。於是我僵立著，心中默念阿彌陀佛，期待這鬼能夠早早散去。
    “你見鬼了。”冷不丁，一陣慢悠悠的聲音傳來。
    那麼欠抽的聲音有誰能發得出？唯瓊玉一人！
    “先生半夜三更不睡覺跑出來嚇鬼啊！”
    我認定了這人腦子有病，並且專挑見我的時候發病。今兒個可能又是吃撐了專門跑來發病的。麵對撒瘋的人，你要麼有比他更瘋的決心，要麼就逃之避之。
    所以，我決定不理他，繼續磨我的豆子。這些豆子顆粒飽滿，磨出來的汁水又足，著實讓我喜歡，就是磨起來有些費力。我使出了吃奶的勁兒去磨豆子，越磨越起勁越磨越起勁，最後竟然忘記了身邊還有個瘋子存在。
    “你幹什麼呢？”
    “磨豆腐。”
    “磨豆腐？”
    我抬頭看他，每當瓊玉語調上升反問你的時候，就是陰謀要誕生的時候。果然瓊玉正一手撐下巴，一手抱臂，挑著眉看我，有些邪肆。
    瓊玉是多麵的，在別人麵前他是溫文爾雅的，在我麵前是不懷好意的。在之前為數不多的交鋒中我都以失敗告終，這次我學會不再反駁，再多的反駁最終也會讓瓊玉四兩撥千斤地化解開去並且最終成了他占我便宜。
    我適時地閉嘴了。
    瓊玉自顧自詭笑了幾聲坐到我放在一邊的小凳子上，口裏再頗有綺念地念了幾遍“磨豆腐”，我暗暗記下來這幾個字打算改天問問阿花或者花樓的姑娘。因為經過這麼長一段日子，我突然發現，無論是阿花還是花樓的姑娘的思想都與瓊玉相仿。
    眼見著豆子磨完了，我伸了個腰，聽見了骨頭嗒嗒想才覺得通體舒暢。坐在一邊的瓊玉有些嫌棄地撇嘴：“真粗魯。”
    眼不見為淨，耳不聽不煩。在我安慰自己的當口瓊玉又不怕死地湊到我麵前與我鼻尖相對。麵對眼前突然瞪大的眼珠子，我又被嚇了一跳，連連後退。
    “先生有事不妨直說，小女子再受不起先生的驚嚇了。”
    “你給我的驚嚇可不少，這麼點你就受不住了？”
    瓊玉又是一副幽深的表情看我，活像跟我結了百八年的債這會子前來索命的惡鬼。我莫名其妙，思考著何時與這位先生結下梁子，以至於讓他這麼消遣我。可瓊玉卻擺出一副不想再多談的樣子，自己舀了碗豆花直接就往嘴裏送，一勺接著一勺，一勺接著一勺，吃得很香。
    我瞧著他覺得有什麼不對，可是看了一會兒又沒想到。將濾掉的豆腐渣子收起來打算改天賣給農戶作肥料。洗洗紗布，洗著洗著，我察覺出是什麼不對了。
    瓊玉剛剛舀的豆花是我剛出鍋沒多久的，此時正冒著騰騰的熱氣。任你皮再厚，剛出鍋的豆花澆下去也得燙你半死不活，可偏偏瓊玉此時吃得很盡興，一口接著一口沒有任何的不適感。
    頭皮一陣發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