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就要落山了，遲歸的牧民正在趕著回來的牛羊，結束一天在草原上的漫步。鋤草的農民也不再順著長苗的壟台遊泳，扛著鋤頭信步歸來。毛無根聽父親說過放牧要是白雲輕風的時候就是散步，母親也說鏟地要是心沒雜念就象遊泳。不管散步還是遊泳，毛無根覺得總練一樣不會有好心情，而兩樣都來又完全不可能。他抬頭望天，天上還有一朵沒散的雲，在陽光的反照下色彩強烈，紅橙黃綠應有盡有。好象是被什麼牽掛似的，向自己飄來。他深吸了一口長氣，正要吐出的時候，看見腳下緩緩地升起了一股青煙，那是皮無毛家做飯點起的煙氣。青煙越往上來，散得越開，慢慢地就融入雲朵裏了。雲朵越飄越近，幾乎伸手可及，形狀也在不斷變化著，越變毛無根越熟悉，怎麼會這樣呢，毛無根覺得奇怪。最後的一縷陽光總算讓雲朵後麵藍紫色的人臉顯露出來，毛無根瞪大了眼睛，白天不肯屈服的雙膝終於跪下來的時候。濃霧已經開始彌漫在整個水皮村。
    第二天毛無根上學的時候，主動要求馱著時利香，這讓早就叫苦不迭的時利人心花怒放，而跟在一旁的莫做就有點手足無措了。以前毛無根也馱過一回，那時皮無毛和時利和還在暗渡陳倉。現在兩人不再掩飾，敗下陣來的毛無根隻好退而求其次。莫做越想越氣，在上課間操的時候，趁著人多，用圓規把毛無根的車帶紮了，正想走開，隻見和毛無根一班的步顯山和花無蕊正笑迷迷地看著自己，不由得一驚。步顯山的父親是副鄉長，家裏有錢，於是班裏就有看風使舵的同學前呼後擁，步顯山在人前咋呼著走狗，在人後擁抱著野花，日子過得紅紅火火。此時正和花無蕊偷情，不巧看見了莫非的陰謀詭計，都覺得別有興致。毛無根雖然和兩人一班，並且都高大挺撥。但關係一般，不好也不壞。步顯山在印象中還記得莫做總和毛無根時利人一起上學，他不明白隻顧學習的毛無根競然也有得罪人的時候。這個莫做即然能和自己一樣，敢做見不得人的事，說明不隻有賊心，還有賊膽。不一樣的是自己在享受，而莫做在出氣。步顯山指了指自己的嘴，又晃了晃，莫做看在眼裏，放心地走了。
    晚上回家的時候，毛無根發現車帶沒氣了。開始他以為可能是氣門芯跑氣，把車推到同學何以戰家打點氣就行了。不想看完氣門芯，打完氣還不行，才知道是車帶紮了。何以戰的父親在農機站上班，下班以後就修自行車掙點零錢。時利香對等著的時利人和莫做說：
    “你們先走吧，我坐毛哥的車。”
    毛無根說：
    “讓你壓沒氣了還坐，這回修車的錢你掏。”
    時利香說：
    “好呀，我掏你敢要哇。”
    毛無根說：
    “行了姑奶奶，以後我再馱你吧。”
    毛無根以為這樣一說時利香就會知難而退，不想時利香說什麼也不走了。時利人心想莫非妹妹要和毛無根攤牌，自己還是先走吧。時利人要走，莫做的處境極其難堪，要是跟著走就意味著放棄了時利香，要是不走夾在兩人中間就有氣受了。時間不容他多想，他也想不出好的辦法，隻好跟著時利人走了。
    回到家裏，莫做越想越氣，忍不住告訴了水波浪和莫須有。水波浪一聽就翻了，要找水浮萍說道，莫須有說：
    “你去說啥，還不讓兩個人一起走嗎？”
    水波浪想想也是，可是這口氣出不來。莫非越長越醜，莫做幾次邀請時利人到家串門，時利人都婉言拒絕了。水浮萍也在話裏話外露出兒子對未婚妻容貌的不滿。對此，水波浪義正詞嚴地指出，開始定親的時候誰也不知道孩子長的啥樣，也不知道孩子長大了同意不同意，咱們是能給孩子做主才定的親事。再說長相這東西不當吃不當喝，長的好了事還多。現在你家利和長得好，追的人也多，操不操心你比我清楚。咱這小門小戶的過日子就圖個安穩。日子要過不安穩，再富再貴有啥意思，你說是不是啊大姐。
    那時皮無毛正和時利和狗扯羊皮，水波浪也在話裏話外露出了孩子的口沒遮攔。水浮萍果然如坐針氈，千叮嚀萬囑咐千萬不能對別人說。水波浪心滿意足地答應了，回家一說，一家人都美不勝收。
    現在皮無毛和時利和已經不再隱瞞，計在春的拚命一提就把所有的障礙清除了。就算公開兩個人的交往也於事無補，隻有在翻臉以後才能雪上加霜。現在還不能做最壞的打算，水波浪十分清楚做事要先往好處著想的道理。她想了一會，才問莫做記不記得那天晚上遇到的打手裏有沒有認識的人，莫做想了半天，也沒想起來是誰。水波浪氣得罵了聲笨蛋，要是你姐看一眼就不會忘了。
    莫非受到了鼓舞，看不見就問：
    “裏麵是不是有一個留著山羊胡子的小矮個子。”
    莫做說：
    “有啊，好象說腸子悔青了的就是他。”
    莫非說：
    “他就是東方精明，準是他找人打的皮無毛。”
    莫做說：
    “知道是他打的有什麼用，要是把毛無根打了才解氣呢？”
    水波浪說：
    “現在不是出氣的時候，看來主要是時利人和時利香不同意，想辦法把時利和也爭取過來，多一個同意的總比多一個反對的強。”
    莫做說：
    “好吧，哪天我去玩時說出來，沒準人家也猜出來了。”
    莫非說：
    “可能就是因為知道了沒用才沒報案。”
    “占了那麼大的便宜還想報案，隻要死不了就算撿著。”
    莫須有說：
    “不冒風險哪能掙錢，這回就看他倆長不長記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