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利和從父親那裏知道皮無毛做了徒弟，不由得又驚又喜，反而不知道喜歡誰好了。不知道就不想了，左右自己也是喜歡有本事的。時利和被這個想法嚇了一跳：自己不是在和毛無根處著嗎，怎麼會這樣。轉而一想還不要緊，喜歡和嫁人是兩回事。要緊的是嫁給喜歡的人就好了。先讓兩個人爭風吃醋，讓兩人在致富竟賽中分出勝負，然後自己再把勝利者拿下，那該有多好啊！時利和打定了主意，正要一起下地，同村的莫嬸過來借一盆麵，看見了毛無根和皮無毛以後說：
    “連人帶馬都有，這回能自己種地了。”
    時利和的母親水浮萍說：
    “是利和的對象和老時的徒弟。你家要人手不夠，還一塊過來種吧。”
    莫嬸說：
    “我都找了孩子他叔和嬸過來，這不借麵給他們吃嗎。”
    莫嬸走了以後，時利和坐在車上，對母親笑了笑說：
    “他家的麵不是舍不得吃往外賣嗎？準是看見咱家有人，過來看看咋回事的。莫非她叔和她嬸吃都吃不了多少，還能幹活。”
    水浮萍說：
    “總比他姑父光吃飯不幹活強多了。”
    時利和對兩人解釋說：
    “莫非是她同村的姐妹，和弟弟時利人同學，妹妹時利香也和莫非的弟弟莫做同學，剛才過來玩的是她家最小的莫休。我爸和她爸是一年當的兵，她爸是被水上漂硬抓去的，我爸是自己主動參加盧火旺的，結果我爸把她爸給俘虜了。回來以後我爸去了建築，她爸胳膊有傷去了工廠。每年都和俺家一起種地，俺家出人她家出驢，今年就得俺家先種完再說了。”
    皮無毛說：
    “原來俺倆這麼有用。我說路邊的人都看俺倆呢，你說我有那麼好看嗎？除了吃喝，咋報答我呀？”
    時利和說：
    “別不要臉，待會到地裏我趕馬，連你一塊抽。”
    還沒等到地裏，後邊就上來一台小四輪，毛無根趕緊跳下車拉住馬。開四輪的是村長的兒子水載舟，車鬥裏坐著村長水東流和他一家。農忙的季節就這樣不好，連上學的孩子也都停課幫工。村裏的教學本來就不如街裏，學習成績能好的學生就更少了。水村好賴不計還有自己的小學校，每天老師都用半天領著學生學習全日十年製的課本，下午就各忙各的去了。雖然比不上全日製的，比起總放假的還是強了很多。可惜選撥學生的唯一方法是由來已久的成績，窮鄉僻壤裏孤陋寡聞的孩子就更沒機會去人多的地方見多識廣了。
    四輪車過去以後，時利和奇怪地問：
    “車鬥拉的是什麼？”
    時食物說：
    “那是播種箱。去年我在盧村幹活時見過，種地老快了。”
    盧村是盧火旺的老家，盧火旺成功的地方是大公無私，所以他當政的時候，村裏沒借什麼光，可也沒吃多少虧。唯一的好處就是繼往開來的高在富知恩圖報時，村裏還有遠見卓識的村長盧水井心領神會，爭取了很多應該和不應該的優惠。於是盧村就成了村屯的發展方向，有點新奇的農具順理成章。
    各家分的地本來不多，皮無毛和毛無根都心靈手巧，一學就會。最後那天下午種完，幾個人一邊幻想著美味，一邊往回走。剛進村子，就聽見莫非家連吵帶罵，走近了一看，莫非的母親拎著棒子正在罵父親，看見時家人來了，不好再罵，喘著粗氣對前來勸架的水浮萍說開了原因：
    莫非的母親叫水波浪，個頭不高，卻很粗壯，父親莫須有則身材細長。有點駝背。兩個人臉紅脖子粗地吵著，兒女都哭著。皮無毛一眼就認出莫非就是那天和時利和遇險的女孩子，頭發和眼神一樣散亂著，臉上還有淌下來的血。時利和忙拉著問莫非哪兒打壞了？莫非卻答非所問，哭著說：
    “他替我死一回了，你還不要我。”
    時利和愣了：
    “誰不要你了？”
    莫非說是白狼，把大家聽得一頭霧水，皮無毛腦子裏靈光一閃，記得在河邊救她時也聽過，那條野狼明明是青灰色的，還沒等他細想，見事不妙的莫做就接著說：
    “剛才讓我媽一棍子打在腦袋上，昏過去了。”
    時利和嚇了一跳：
    “幹嘛用棍子打腦袋呀？”
    莫做說：
    “她把豬油壇子放在地窯邊上，小豬把壇子拱倒，油淌了一地，小豬又掉下窯，吊死了。”
    時利和說：
    “這麼倒黴，讓我看看打成啥樣？”
    說著扒開頭發，水浮萍和水波浪也圍了過來。隻見頭上起了個包，包上破了個口。水浮萍說上大夫哪兒看看，莫非卻說啥也不去，隻在頭上抹了紅藥水，吃了兩片消炎藥。
    看見莫非沒事了，水波浪開始哭了，她說：
    “孩子她叔和她嬸來幹了兩天，都幹不動了。她姑和她姑父才來了一天就不行了，下午我讓莫非回家做飯，你說這孩子什麼也看不住。她叔和她嬸走了，我才罵了莫非幾句，她爸就說幹不動，明天不種了。氣得我拿著燒火棍子要打。你說這死鬼胳膊不行，腿跑得倒快。打不著他我看見莫非正刷碗呢，氣昏了就給了一下子，誰知道又打昏了。”
    水浮萍說：
    “著什麼急呀，這回俺家種完了，明天就過來一起種。”
    毛無根早就聽得熱血沸騰，他說：
    “明天我也來。”
    皮無毛張了張嘴，猶豫了一下才說：
    “昨天晚上水中天說羊毛掉了五分，我怕再掉價就賠得更多了，得張羅著去賣了。”
    水波浪趕緊說：
    “可別誤了大事，這都感激不盡了。”
    回到家裏，時利人對水浮萍說：
    “你瞅莫非那一臉雀斑，那麼難看。我不去幫工，也不要莫非了，你倆也不怕孫子長一臉雀斑。”
    時利香也說莫做越長越難看，不想嫁了，水浮萍看了看時食物，兩人無言以對。皮無毛看見了說：
    “我也覺得不合適。不過定婚是要好的大事，就算不想好了，也得慢慢來，不能傷了感情。再說你倆還小，也不著急。”
    時利人說：
    “要是大了才能著急唄？”
    皮無毛說：
    “對呀，就象我和你姐，沒事就得收拾幹淨漂亮的，互想越看越愛看，心裏急得跟火燒屁股似的。這幾天忙得又髒又累，明天我可得洗洗澡了。你看你姐，到家頭一件事就是洗臉洗脖子，生怕我看的地方髒了。不洗的地方我看不著，不過聞著了。”
    時利和張嘴就罵：
    “臭不要臉，不想幫工就用破羊毛整事，明天拿二斤來給我做棉襖。”
    皮無毛說：
    “誰不害臊？光顧自己，爸媽和弟妹都不冷啊？我操這心幹啥，還讓人罵著，那管給塊糖呢，心裏不熱乎嘴甜也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