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是如此罕見的禮物！難為狄如此有心，叫我如何謝你才好。”
    藍衣女子捧起一朵花仔細打量，如同孩子一般興奮歡喜。
    男子欠身還禮：“將軍、夫人待在下恩重如山，狄粉身碎骨也難以為報，一盆花兒，何談謝字。”
    “這怎麼行呢……”女子蹙著眉略略想了一想，忽然笑了：
    “這樣吧：去年，赤雲誕下一隻幼駒，現在剛滿周歲，有相士說它將來必成良駿，幹脆這次就讓它跟了你去吧。”
    男子慌忙下拜，口中道：“既然是良駒，還請夫人留作自用或贈予貴人。在下官卑人微，怎敢受此大禮？”
    女子微微一笑：“狄，你忘了，這裏不是官府，沒人關心你的官階高低。馬兒是我的，我喜歡送給誰就送給誰。”
    男子一時語塞。隻得仰頭望向對麵笑容淺淡的女子。
    她神情如常。也正溫柔地看著他。一時兩人無話。
    幾秒鍾的沉默後，她突然一笑：
    “本來赤雲就是你一直在照顧的，感情極好，她的愛子自然還是跟著你，我才能放心嗬。我乃貶退之人，它留在我身邊終歸會被埋沒的；而你青年才俊，裘馬輕肥，正是報效朝廷、建功立業之時，赤風在你身邊，或許能盡到一點綿薄之力，保你馬到成功，武運昌隆。”
    “赤風？它叫赤風？”
    “不好嗎？”
    “好，當然好。”男子笑道：“赤，炎火也。‘其疾如風，侵掠如火；風助火勢，強攻可期。’夫人既然給它起這個名字，就是要它此生效力疆場了。”
    “你的名字……不也一樣麼？”
    女子眼波流轉。那煙晶色的眸子染上了水色，既幽且深，似真若幻，浩浩湯湯，連天汪洋，隻怕看下去，連靈魂也會深陷進去了。
    身邊一直沉默不語的薇，突然在這時提議道：
    “既然此花如此罕見，夫人可否讓我帶這盆花下去，給眾女眷、公子及兩位小姐也看一看？”
    女子微微點頭，薇便引著送花的婢女退去了。房中頓時隻剩男女二人。
    “狄……”女子正欲開口，男子已上前一步，一把將她攬入懷中。
    “菲……這幾年來，我想得你好苦……”
    “狄……”
    “菲……”
    在我驚詫莫名的注視下，他卻輕輕托起那張淚水縱橫的臉龐，盡情地、貪婪地親吻著她的額頭、她的眼、她的頰、她的唇……
    “那日你棄我而去，音訊全無。我隻道你死了……”她喃喃道。
    “你知道我非走不可。你叫我怎能眼睜睜看你嫁給別人……”男子咬牙忍淚，用熱吻拭去她耳際的淚水：“隻要我活著一天……我所有的努力就是為了你！”
    許是他的擁抱太熱烈了，女子臉色緋紅，竟至於呼吸都變得急促了。
    “別在這兒……”顫巍巍地，她伸手向後就要拉動窗簾。
    在她就要觸到身後的簾幕時，那隻手卻被另一隻纏了白紗的手緊緊握住。
    “我不能再等了——”
    他的聲音輕柔，語氣卻斬釘截鐵。
    風搖影亂。
    一段鏤空繡花的茜紗紅窗簾，被生生裂成兩半。
    鸚鵡翠兒從窗台驚起，撲動著碧色的翅膀，落到花牆上兩條緊緊交纏的青藤上。
    包紮傷處的雪白的紗布上，點點嫣紅漸漸擴散，正如同一地夕陽般恣意浸淫著這暖香微醺的午後。
    而那膠著癡纏的兩人，那激情洋溢的麵容、恍惚迷離的眼神，錯落交疊的幻影，在絢麗的霞光中消蝕了輪廓，終於模糊不清了。
    我默默看著這一切，淚水竟情不自禁，奪眶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