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隨打開信箋，主仆三人趕緊湊上來。
    “上麵說什麼？”公主忍不住問。
    “草民聞公主大婚之信，特奉上賀禮一份，望笑納。”小桃念道。
    “賀禮？”花傾歡望了望匣子，很是好奇，“會是什麼呢？”
    下意識地，她伸手去開匣子，卻被長隨攔住，“小心。”
    十公主吐了吐舌頭，閃到他身後，餘韻和小桃也向後退了退。
    隻見雲長隨紫色袍袖輕揚，三道銀光直奔匣子上的金色拉環。
    啪。
    環動匣起，紫氣徐騰。
    “哇，”花傾歡在他身後擊掌，“小雲還會這一手兒呢，真人不露相喔。”
    待確定了沒有暗器和毒煙之後，長隨才示意大家上前。
    作為江南王廷中最得寵的十公主，花傾歡自認為見過全天下的奇珍異寶，隻是，那紫氣團團中的三件東西，她卻完全沒有印象。
    和傾歡不同，在匣子打開的刹那，雲長隨的臉色便有了極大的變化。
    糟糕，怎麼會有人送這三件東西給小寧。
    “這些都是什麼啊？”小桃走到桌邊，滿臉疑惑。
    “玄鐵重劍，伏羲琴，白玉觀音。”餘韻解釋道。
    花傾歡望向長隨，“很貴重的東西麼？”
    他點頭，麵色頗是嚴肅，“江南三大世家的家傳之寶。”
    沒想到餘韻的見解會得到雲大夫的肯定，小桃用胳膊肘捅了捅他，揶揄道：“喂，餘少俠，沒想到你的見識還不少嘛。”
    餘韻直了直腰板兒，“要是連這三件東西都不認識，也枉我行走江湖這麼多年。”
    “……－＿－\……”
    這麼多年，餘少俠，你可是十二歲就入了宮的……
    花傾歡撥了撥琴弦，琴音悠悠，回聲嫋嫋，像是有淨化人心的力量，“可是我和他們又不相識，為什麼要送這種東西給我？”
    還沒等長隨張口，小桃便擠過來，“公主，你會把陛下賜的金片隨便給人麼？”
    提到金片，雲長隨便是一怔，灰色的眸子仿若不經意地望向花傾歡。
    公主也有些驚訝，金片的事情已經很多年沒人提起了。自己當年在不注山時，就把它給了小雲，回宮之後，隨便編了個瞎話，說是怕丟掉就放了起來，父皇也沒追問，時間久了，身邊的人也都不提了，漸漸地忘了青帝還賜過金片給十公主。
    “鬼丫頭，本公主怎麼能把那麼重要的東西隨便贈與他人。”
    明明是很普通的一句話，那人的心卻因此起了漣漪，不，不是漣漪，是驚濤駭浪。
    “所以嘛——”小桃拉長聲音，一臉得意，“公主你再想想這三件東西。”
    “你的意思是，不是三大世家的人送的？”十公主恍然大悟。
    長長的劉海後，是餘韻閃著光芒的眸子，“若真是他們所送，又何必冒著被當作刺客的危險，夜半入王廷。”
    “那是……”剛剛還有些許了然的花傾歡又迷糊了。
    “這三件東西都有一個共同點，”餘韻頓了頓，接著又說，“江湖中黑白兩道，正邪兩路，必爭之物。”
    雲長隨輕輕歎了口氣，“君子無過，懷璧其罪。”
    聞言，小桃大驚失色，脫口而出，“送禮之人是想借武林眾人之刀，置公主於死地？”
    傾歡有些生氣，被人算計的感覺很是不好，她皺著眉，扁嘴道：“那現在怎麼辦，馬上給那什麼三大世家送回去？”
    餘韻搖搖頭，“三大世家都離京城有一段距離，怕的是，東西還在路上，就被歹人劫了去，這三件東西是無論如何不能落在壞人手裏的，否則，江湖上又將掀起一場血雨腥風。”
    “要不……我就收下？”雖然這也不像是什麼好法子。
    雲長隨漫不經心地敲了敲匣蓋，“為今之計，還是盡快通知三大世家的人，讓他們到王廷來親自取回去的比較好。”。
    “可是……”小桃很是猶豫，“三大世家的人到王廷也要一些時間吧，這段日子裏，把這三件東西放在我們公主這兒，不會很危險麼？”
    “先拿到我的藥廬去。”他淡淡道。
    長隨雖然淡淡的，花傾歡卻一下子瞪大了眼睛，頭搖得撥浪鼓一般，“不行不行，那樣豈不是把危險給了你，我不同意。”
    “小寧，乖，”他勾唇淺笑，“隻要派人嚴加防範，就不會有事的。”
    “不行，我放心不下。”公主的態度還是很堅決。
    “小寧，這個王廷裏，不會再有第二個地方比我的百草堂更適合了。難道，你想把它送到太子殿下那兒？”
    “這……”
    小雲的話不是沒道理，即使是放到花錦繡那裏，自己也不會安心，雖然平日裏不太滿意大哥的行為，但也不能無端地陷害於他。
    花傾歡的柳眉皺成一團，不得其解。
    “放心吧，”雲長隨伸出纖長的手指，撫在她眉間，“不會有事的。”
    “那我再派一隊禦林軍去保護你，啊，不對不對，那樣反倒成了此地無銀三百兩，還是叫一隊暗衛偷偷守在那兒比較好。”
    小雲，我能為你做的也隻有這些了。
    “好，就聽你的。”他展顏一笑。
    小寧，你的安危永遠重於我的性命，也重於眾生之命。
    所以，你的危險，你的劫數，都有我來擋，我來應，好不好。
    “事不宜遲，東西我就先帶回去了。”雲長隨合上匣子，這就要離開。
    花傾歡連忙跟上去，“我送你。”
    長春園和他的藥廬同在琉璃殿中，相距不遠，隻隔一個花園。
    紅牆黑瓦間，彌漫著甜糯的木犀香，一絲一絲，迷醉人心；翠竹掩映下的方池裏，紅蓮已落，不知染了誰的故衣；那七彩流雲沿著天際徐徐而來……就這樣，你提著曳地長裙跟在我身邊，再尋常不過的場景，對我來說，卻再幸福不過。
    “小雲，我剛才的話還沒說完，”花傾歡突然想起了什麼，緊走幾步，站在男子麵前，仰頭道，“本公主不會把金片隨便給人，即使當時年紀小，也絕不是一時興起。”
    十七歲的花傾歡，就算踮起腳尖，也隻是到他肩頭。
    恍然間，仿佛又回到不注山中，站在了沙羅雙樹下。
    五丈沙羅，四枯四榮，淡黃色的花瓣落在她的黑發上。
    那時的她，搬起石頭，站在上麵，一臉稚氣卻偏學做大人的模樣，一字一字，說得真摯，“小雲，這是我的金片，你收了本公主的東西，就不能忘記我。”
    丫頭，明明是你硬掛在我脖子上的，還說得那麼理直氣壯。
    牆外梨園中，有女子牙板清唱，“楚山秦山皆白雲，白雲處處長隨君。長隨君，君入楚山裏，雲亦隨君渡湘水。湘水上，女蘿衣，白雲堪臥君早歸……”
    他按了按胸前的東西，下了決心。
    也好，既然收了你的東西，我便跟了你吧。
    ——
    玉琅嬛思前想後，還是決定把事情的原委告訴長樂，既然嘴上說不清，那就寫封信吧。
    決定之後，他便在清晨留了一封書信在長樂枕邊，在她還未醒的時候，偷偷溜了出去，連他最愛的紅豆漿都沒喝。
    波渺渺，柳依依。清溪之中晃蕩著三三兩兩的漁舟，一聲玉笛，蘆花裏的白鳥成行掠起。
    傍晚，炊煙升起，玉琅嬛懷著忐忑的心情推開自家的院門。
    小樂？
    沒人回答。
    後院，沒有；廚房，沒有；自己的房間，沒有；長樂的房間，沒有。
    哪裏都找不到她的影子。
    小樂，果然走了。
    他慘然一笑，那個人也好，小樂也罷，最後，都這麼義無反顧地離開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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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花月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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