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你呆坐在院子裏幹什麼？”
    玉琅嬛一驚，抬頭望去，卻是提著籃子的長樂站在院門口。
    “小樂……”
    她走進來，關上院門，“快進屋吧，這個時候坐在石頭上會著涼的。”
    語氣不鹹不淡不冷不熱，很是平常。
    “小樂，你去哪裏了？”玉琅嬛的心頗是激動。
    “這應該是我問爹爹的吧，”長樂有些埋怨，“一大早就不見人。”
    “……”
    “咱家的小花今早下蛋了，我方才去田裏摘了兩個番茄，炒一炒，晚上吃。”
    說完，她便進了屋。
    小樂難道沒看見那封信？
    不可能啊，信分明已經不在枕頭邊了啊。
    莫非？莫非？莫非？
    被風吹走了？被狗咬走了？被鳥叼走了？
    還是……
    小樂根本就不相信自己的話？
    ……
    一種失敗感油然而生。
    夜深人靜，月掛中天。
    長樂坐在燈下，從懷裏掏出一封信箋，靠近燭火，唰，火舌霎那間吞噬起上麵的字跡。
    她眸光深深，望著火苗，喃喃道，爹，長樂永遠是你的小公主……
    ——
    那邊夜，這裏月。
    “怎樣？”看到餘韻走進門，花傾歡連忙跑上前去。
    餘韻道：“不出所料，百草堂那邊今夜有動靜，還好事先做了防備，刺客都已被擒下。”
    “小雲沒受傷吧？”
    “公主放心，雲大夫沒事兒。”
    “呼，那就好，”十公主長長地舒了一口氣，“大內高手啊，雖都是些吃閑飯的，不過，隻要把事情的輕重緩急耐心地，和善地將給他們，那些人啊，還是會迸發潛力的。”
    “……－＿－\……”
    小桃一咧嘴，十公主隻要微微勾唇，眯起眼睛，和善地輕輕一笑，再耐心地說，“本公主聽說李公公那兒還缺幾個人，這年頭啊，從宮外再進人，哪個不得十兩八兩的，節約金銀，人人有責，你們說是這個理兒不？”
    公主說這番話時，真是十足和善，十足耐心。
    台階下跪著的一群人聽得感激涕零，一個一個，起誓發願，誓死守衛。
    公主啊，臣等都一大把年紀了，挨不起那一刀啊……
    花傾歡拍了拍餘韻的肩頭，“餘少俠，你擒住了幾個啊？”
    重臨十五年的時候，臨安城裏出了一位絕世高手，百姓嘴裏的他嫉惡如仇，有勇有謀，常常為民除害；女子嘴裏的他玉樹臨風，俠肝義膽，風趣幽默；盜賊嘴裏的他相貌平常，甚至有些醜陋。
    正因為沒人見過他的真麵目，所以那高手的容貌倒成了大家茶餘飯後津津樂道的話題。
    這位高手善於學習並且樂於學習，他先是用一根柳條兒挑戰了臨安的總捕頭於合，後來又跑去挑戰大內第一高手李飛虎。
    至於結果，由於雙方當事人都緘口不言，也就成了未解之謎。
    “死了一個，生擒兩個。”餘韻的神色頗為得意。
    花傾歡很是開心，“有長進啊。”
    小桃在一旁竊笑，還好，沒辜負公主送給於捕頭和李將軍的兩顆夜明珠。
    “走，去白草堂看看。”
    雖然知道小雲沒受傷，但傾歡還是下意識地想去見他。
    正在三人放下心，言笑晏晏地準備出門時。
    餘韻突然擋在花傾歡前麵，習武之人的直覺告訴他，有人來了。
    還沒等餘韻抽出金絲大環刀，繚繞的劍光已經逼至麵前，若是平常，即使不能迅速還擊，全身而退倒也不難，隻是如今，身後還有公主。
    他環住傾歡的腰，打算轉身躲開這一劍，腳下稍微有一些慢，肩膀處被劍鋒所傷，汩汩的鮮血頓時流了出來。
    這一切都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等門外的侍衛聞聲趕來，把刺客包圍，餘韻身上又挨了三四劍。
    生在深宮，長在王廷的花傾歡還是第一次看到有人流這麼多的血，她捂著嘴，一點兒聲音都發不出。餘韻的身子很單薄，像一片兒紙，他把大刀當拐棍，一手拄著它，一手把傾歡護在身後。
    刺客是個女子，花傾歡不得不承認，王廷裏最美的妃子都不敢站在那人麵前，她一身紅衣，眉間朱砂，雙手持劍，人隨劍動，一招一式，都像舞蹈一樣漂亮。
    奇怪的是，那女子明明看起來很快就能取勝，但她卻好像不急於贏這場戰鬥，很開心地玩兒著貓和老鼠的遊戲。
    一道清風。
    有人從窗外飄然而入，紫色衣袂纖塵不染，猶似仙池之中飄飄而舉的蓮花。男子絲毫沒有理會正在打鬥的人們，隻是緊走幾步，來到傾歡跟前，灰色雙眸上上下下看了一圈兒，在確定眼前人兒身上的血不是她的之後，那人才輕勾雙唇，微微一笑，“小寧，別怕。”
    旋即，他抽出腰間軟劍，飛身躍入戰團。
    傾歡愕然，這還是她第一次見到小雲用劍。
    蘭鈺正玩得開心，忽地身後襲來凜冽的劍氣，她暗叫不好，雙腳點地，用了九成力，方才跳出圈外，躲過這一擊。
    以蘭鈺多年習武經驗來判斷，自己若是被這一劍刺上，定是肉穿骨斷，魂歸西天。
    她手拎雙劍，眯著鳳眼，打量對麵的男子。
    細長清雋的眉下一雙灰眸也正淡淡地瞧著自己，看不出是什麼情緒。是夜，本無風，可那人的紫袍卻輕輕飄動，是劍氣。
    蘭鈺沒想到，王廷裏居然有這樣的高手，正疑惑著，眸光掃過那人手裏的軟劍，上刻塵水二字，塵水？
    她嘴角微微挑起，了然一笑，原來是那老家夥的傳人。
    以塵世之水，化脫塵之劍，以至柔，破至剛，八八六十四路，塵水劍。
    有意思，看來今天這趟是來對了。
    隻是，那劍柄上結著的珞子……
    圖案是攢心梅花，歪歪扭扭，顏色是大紅，俗不可耐。
    好好的一把塵水劍，卻被這條珞子給毀了，也不知是出自誰手。
    正想著，那男子卻先出了手。
    江湖上的哪個不知道，兩方對陣之時，需待對方先出手，才是上策，第一個動手的，表麵上雖占了上風，同時也會露出自己的破綻。
    看他的樣子，不可能不知道這個道理，那是為什麼？
    莫非……是小看了自己？
    蘭鈺很是不服氣，雙眼一瞪，揮劍接招，把自己看家的本領都使了出來。
    碧血鴛鴦雙劍，上刺下砍，能攻亦能守，可即便這樣，她也仍難占據上風。
    一旁的侍衛都看傻了眼，想著他們自己哪一個不是十幾年寒暑，過五關斬六將，層層選拔之後才入得了長春園的。可現在，再看看那兩個打著的，每個侍衛都有一種要撲通跪倒在地，大呼，“師傅，收了我吧”的衝動。
    剛開始，還能看見人影和一招一式，漸漸的，大家隻覺得有兩道光在眼前晃動。
    一道紫色，如煙，一道紅色，似霞。
    花傾歡扶著餘韻，這時的她倒不緊張小雲，隻是怕他會失手傷人，小雲那般幹淨的人，不該染上血。
    “小雲該不會殺了他吧。”傾歡問道。
    餘韻看著交戰的兩人，“一般情況下，應該不會。”
    “那就好。”十公主舒了口氣。
    “不過，”他頓了頓，緩緩道，“現在就不一定了。”
    公主自然看不出，雲大夫一出手便是招招狠辣，劍劍奪命。
    如果不是親眼所見，自己也肯定不會相信，平日裏挽著袖子給公主煮粥的雲大夫，也有這麼決絕冷酷的一麵。
    過了一百回合，表麵上，雙方仍然未分勝負，可蘭鈺的額頭已經掛了汗，急中出錯，她一個沒留神，鴛鴦雙劍便被塵水劍啪地挑開。
    當當，兩聲，雙劍死死地釘在柱子上。
    再想逃，來不及。
    劍尖兒已到咽喉。
    蘭鈺閉上眼。
    燭火幽冥，夜鴉落樹。
    你，可會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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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花月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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