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啪啪。
    那枚袖箭剛剛落地，還沒等眾人有所反應，就從角落裏飛來了數顆暗器。
    墨玉飛蝗石，武林中最稀鬆平常的暗器之一，行走江湖的練家子哪個袖裏不藏著幾顆。
    但能在瞬間連發十幾枚，個個擊人死穴的，也隻有那個人了。
    霎那間，梧桐小院又恢複了平靜，好像從未有人來過一樣。
    秋風起，葉子打著旋兒從半空中落下。
    蘭鈺緊捂胸口，緩緩抬起鳳目，嘴角掛著一抹微笑，七分魅惑，三分慘然，她聲音妖嬈，“都不出來道謝就走麼，我可是送你那未過門的妻子一份大禮呢……”
    話還沒說完，一道紅影從牆頭閃入，也就在那眨眼的一瞬，蘭鈺的脖子已被來人掐在掌中。
    她費力地張了張嘴，卻說不出話，臉色發青，口唇泛紫，呼吸越來越微弱。
    纖長硬淨的手指死死地扣在蘭鈺皓白的頸上，沒有絲毫鬆開的跡象。
    屋裏的玲瓏連忙跑出來，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哀求道：“宮主，手下留情，我家主人這麼做，也隻是為了見你一麵。”
    來人睨了她一眼，雖是滿麵笑容，卻讓人不寒而栗。
    他慢慢抬高手臂，蘭鈺的身子隨之上升，深深的瞳孔開始渙散。
    玲瓏大驚，跪在地上，不住地磕頭，額上都是殷紅的鮮血。
    “宮主，求你，我家主人在珞珈山的七年，無時無刻不在思念著你，就算念在過去的情意上，宮主也不能殺她，況且主人她已經知錯了，之所以沒有自裁，不是愛惜自己的性命，而是還想見你一麵啊。宮主，手下留情，手下留情……”
    那人眯著細長的桃花眼，對玲瓏露出一個妖異的笑臉，嚇得她趕緊低下頭去，血滴到眼角，又順著臉頰流到唇邊。
    玲瓏隻覺得自己看到了妖，蕩漾在紅塵之中，煙視媚行的妖，挑眉勾唇之間，攝人心魄的妖。
    有形無心的妖。
    在行這條計策前，自己就勸過穀主，依那人的個性，別說五年，就算十年，五十年，都不會輕易說個原諒的。
    玲瓏不敢抬頭，她怕蘭鈺會輸。
    她用那人對妖嬈宮名聲的在乎，來賭他會出現。
    她贏了。
    她又用自己的命，來賭那人對她是否還有點點情意。
    是贏是輸？
    誰知，誰知。
    啪。
    司夭月一鬆手，蘭鈺跌倒在地。
    玲瓏跪著緊向前撲了幾步，抱起蘭鈺，輕輕拍著她的臉，“穀主，穀主，快醒醒啊，醒醒。”
    半響，蘭鈺才緩緩睜開雙眼，緊接著，便是一陣咳嗽。
    花樹紅影，逢妖之夜。
    再望去，那人已經不在院中，若不是頸上還殘留著他手指的涼意，蘭鈺簡直不敢相信自己又見到了他。
    她望著牆頭，似乎還在努力捕捉那人飛揚的紅色衣角。
    五年前的你，鮮衣怒馬，仗劍江湖，細長桃花眼，隻嘴角的淺淺一勾，便是無限風流。
    你知不知道，你對我說話的時候，那語氣就好像這武林已在你掌握之中？
    而今，風流依舊，妖嬈雙眸依舊笑春風。
    隻是這時，你卻隻對我笑，不說話。
    我不信，你生命中會有哪個女人比我蘭鈺更愛你。
    不可能，絕對不會有那樣一個女子。
    天空中沒有月亮，卻又異常地晴朗。
    “放消息出去。”
    蘭鈺站起身，紅裙飛揚，她冷冷道。
    “是。”
    “知道怎麼說吧。”
    “穀主，放心，那三件東西在王廷的消息很快就會傳遍整個江南。”
    蘭鈺望著濃濃的夜色，豔麗的雙眸似乎在發光。
    你啊，到如今，還是不想見我。
    可怎麼辦呢，我們很快又會見麵了，哈哈。
    ——
    北碧。
    玉琅嬛覺得自己的女兒這幾天很奇怪。
    自己偷吃東西，她一笑了之。
    自己打碎碗碟，她淡然視之。
    自己把銀票放在衣服裏一並洗了，她也不怪。
    奇怪，很奇怪。
    這天，正在吃晚飯，長樂突然望向玉琅嬛，“爹，女兒想問您一件事情。”
    望著女兒一臉嚴肅的樣子，玉琅嬛慌忙放下筷子，連珠炮一樣地說道：“小樂啊，你不要怪爹，爹不是故意不告訴你的，爹是怕告訴你，你會生氣，你會離開，你會丟下爹一個人，你……”
    “爹，”長樂無奈地打斷自己的父親，語重心長道，“您要是喜歡花花草草的，咱們就自己種，不要再偷摘隔壁王伯家的了，”她頓了頓，“況且，爹，就算摘的話，也不要可著靠近咱們家牆頭的那株摘啊……”
    “……”
    玉琅嬛有些小失落，原來不是問自己那件事情啊。
    “吃飯吧。”戶主下令。
    “小樂，你沒有別的事情要問麼，就比如……”
    他試探著問。
    “怎麼，”長樂一挑眉，“難道村頭李伯家小狗的大花臉，也是出自爹爹之手？”
    看著女兒泛著寒光的雙眼，玉琅嬛趕緊把臉埋在碗中，不出聲，專心致誌地扒飯。
    ——
    初秋的清晨，微風攜著絲絲涼意。
    長春園裏，主仆三人正對著一隻紅木匣子麵麵相覷。
    吱呀，有人推門而入。
    長身玉立，清雅如蓮。
    見到來人，花傾歡臉上的困惑頓時被笑容所替代，她拎起裙子，噠噠地跑到那人身邊，甜甜道：“小雲，你來了正好，快來看看這是什麼？”說著，她把雲長隨拉到桌邊，“今天一大早起來，桌子上就多了這麼個東西，我要打開看，他們兩個非得攔著我，說是有危險。”
    其實剛一進門，雲長隨就發現了這個匣子，因為它散發著一種熟悉的香氣。
    聽著傾歡的敘述，他繞著桌子走了一圈兒，紅木雕花，金銀絲鑲邊，沙羅雙樹的花紋栩栩如生。
    這個匣子，怎麼好像在哪裏見過。
    匣子上還有一張絳紅色的信箋，他伸手去拿，卻被花傾歡拉住，“小心，餘少俠說，這個可能有毒呢。”
    看著眼前女子一臉緊張的模樣，長隨微微一笑，溫和淡然，卻又讓人暖暖的。
    他拍了拍傾歡的頭，柔聲道：“小寧，別忘了，我可是天下第一神醫。”
    十公主喔了一聲，自己怎麼把這個給忘了，神醫既然能救人性命，自然對毒藥什麼的都很了解，她的擔心的確是多餘的。
    想到這兒，花傾歡又突然有些懊惱，小雲本該是懸壺濟世，行走紅塵，受人敬仰，成就一番大事的人，可現在卻留在王廷中，每天守著自己，看看書，煮煮粥。
    最豪華的宮殿反倒成了最堅固的牢籠，他會甘心麼。
    那人也好像看出了傾歡的心事，低頭看向她：“小寧，又在亂想些什麼？”
    花傾歡連忙搖搖頭，仰頭一笑，“沒什麼。”
    她不想讓他為自己操心，若是小雲知道，心裏也一定不會舒服的。
    “公主，雲大夫，”小桃從一旁竄出來，攔在兩人中間，“你們啊，就別絮叨了，快看看那信箋上寫的什麼吧。”
    “鬼丫頭。”傾歡假裝慍怒地剜了她一眼，自己卻也好奇地把目光投向了那張帶著隱隱香氣的信箋。
    暗香妖嬈中，透著些往事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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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花月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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