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裏有些慌亂，趕忙移了視線去看左側的幾個女子。左方依次坐著的三個端莊夫人應該就是我的大娘二娘和三娘了，若娘還在，也應似這般年華了吧。正悵惘間，卻聽聞那個威嚴的聲音：“怎麼，見了長輩們也不行禮嗎？”
    我連忙斂了斂心神，福下身子，嘴裏畢恭畢敬的說道：“執兒見過祖父，聞人叔叔，大伯大娘，二娘，三伯三娘……”我停了停，“……和小叔。”每念過一個稱呼，我便朝著對應的人略微行禮，麵上始終帶著疏淡有禮的微笑。
    那聲音頓了頓，似是沒想到我會這樣做。
    少頃，那聲音緩和了許多：“起來吧。”說罷便是一聲歎息。似是說給我聽又似是自言自語：“暄兒有這樣聰明伶俐的女兒，也算是造化了……隻是……哎！”乍聽見父親的名字，我忍不住紅了眼眶。心下卻是知道我這叱吒風雲的祖父為何這樣說。
    祖父和父親斷絕父子關係後便明令簡家人和父親再無來往，自小便在徵羽山莊長大的我自是沒見過簡家的人，而我卻在略微打量他們的氣質裝扮後便叫出這屋子裏素未謀麵的人，這份心智定時讓祖父側目了吧。
    隻是那聲長歎……祖父您也而後悔了麼，可是當初和父親斷絕父子關係的時候為何要做的那樣絕，一百軍棍、掃地出門。孤苦的母親懷著尚在腹中的我，還帶著病重的父親。若不是小叔叔暗中相助……可憐文弱的父親就此落下了病根，否則也不至於年紀輕輕就撒手西去。
    想來您也是難過的吧，二伯新婚之夜就丟下愛妻西征突厥，卻一去不返，為什麼您還要逼著父親也為簡家耗盡一生的幸福呢？如今，白發人送黑發人，你不覺得悲哀嗎？
    卻隻是一瞬，這叱吒風雲的老者卻也恢複了常態。“你剛說你名叫……”聲音裏不複剛才的柔情。我垂眸掩去眼裏的嘲弄：“祖父，孫女名叫素執，簡素執。”
    “素執？……哼！”極為不屑的一哼，一旁的聞人昱看看了臉色愈發黑沉的祖父，輕聲咳了咳。大堂裏陷入了一種異樣的寂靜。
    半晌，祖父的聲音再次響起：“也罷，素執……你今年可已及笄？”
    “執兒剛滿十四，明年便是及笄之年了。”
    “是嗎？都這樣大了，你父適才去世……這世上我們便是你最親的親人了，你可願意明日參加歸宗儀式，正式歸入簡家族譜？”那聲音雖是詢問，而威嚴不容置疑的語氣哪裏是要征求我的意見呢？
    我默默攥緊了手裏那塊缺了一角的圓月形雲紋玉佩，不禁悲從中來：母親，若您還在，是希望我歸入族譜麼？應該不是吧，可是父親他……
    “執兒願意。”我知道自己的聲音有些悶悶地，甚至帶了一絲哽咽。我是在為母親感到悲哀，可聽他們耳中，這應是一個孤女孤苦無靠而突然尋到親人的悲喜交加吧！
    果然，大娘已經起身走過來拉著我的手，“可憐見的……年紀這麼小就沒了爹娘……好孩子，不哭，以後大娘就是你的娘，大娘疼你。”抬起頭看著眼前的美豔婦人，不時用鮫絲錦帕抹著眼淚，望向我卻又無比真誠的臉，我在心裏冷冷笑了。果然是見風使舵的主，以前父親走投無路的時候，怎麼不見你們顧及這份“親情”。
    眼角瞥到祖父黯然的神情，心下雪亮：不就是要利用祖父對父親的那絲愧疚，這時對我的好真真符合了一家之主母的風範，不是麼？看來，以後在這簡府的日子並不那麼輕鬆了。
    寒暄了一陣，祖父帶著濃濃倦意的聲音傳來，“今日就這樣了吧，蘇黎，你帶著素執下去吧，安排一處住處給她，再挑兩個丫鬟。一切……按照小姐的配置吧。”
    “是”，大娘恭敬的回到。
    我終是鬆了口氣，卻暗暗疑惑為什麼他沒有提到那件事呢？許是用人做棋子也要一顆忠心的棋子，想慢慢“感化”我吧。可我又能怎麼樣呢？
    既來之，則安之。況且還有……偷偷看了眼那清俊的容顏，淡漠的神情一如從前。自始至終再未朝我多看一眼，仿佛從來不曾謀麵，不覺微微有些黯然。
    按下心中的失落，我再次略略一福，“那麼祖父，各位長輩，執兒先行告退。”祖父未再說什麼，隻是揮了揮衣袖。大娘領悟，帶著我出了房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