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卷  新月曲如眉(二)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217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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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信上字句不多,寥寥幾筆勾勒出內容,我平複了心態,將那信扔進暖爐裏焚了。果然是陳亦昭,關於“要求”那件事,她到記性好。
    昌盛十七年十月
    這“養身”的日子甚是無聊,身邊兜來轉去依舊是那麼些人,景哥哥又放了話,須等一個月之後才可出這貞阮宮,於是就更無聊了。
    我百般聊賴的趴在桌上,心思散漫,眼睛半睜半閉的困頓狀。
    若是曾經,小羽定會過來找我,陪我解悶。偶爾鬥嘴也不會如現在這般。
    就這樣過了一個月,在我被捂得快要發黴的時候,軒轅逸辰來了。他俏著張小臉,淺色精致的袍子,興衝衝的跑到我房裏,冬羽都來不及知會一聲,一見我便揚起了大大的笑容,我一怔。
    這笑容如冰雪初融,如三月裏的日頭,和煦而又輕柔的映入心田,但是帶點驚奇,以至我差點從椅子上摔下去。
    還好我定力夠,沒露出那種花癡的樣子。“找我何事?”我伸了個懶腰,歪斜在椅子上,神色慵懶。他二話不說一把扯起我就往外走,我和隻布偶般被他拖起,弄得前來陪我的冬羽不知所措的直喊:“公主。。。。。。公主!”
    我掙紮,瞪了他一眼道:“軒轅逸辰,你對女人就不能溫柔點嗎?”他沒好氣的白我一眼,恨聲道:“你到底隨不隨我去?”我靜靜地看了他一瞬,有些賭氣的別過頭。
    冬羽追上來,邊喘氣邊絮叨著說:“公主。。。。。。八殿下說了。。。。。。公主不宜出遠門,以免感染風寒。。。。。。”臂上一緊,痛意蔓延整隻胳膊,我抬眸看了眼臉色略差的軒轅逸辰,想了想,對冬羽道:“待會兒八殿下問起,你就說我去了十二殿下那,他不會怪罪於你。”軒轅逸辰意味不明的彎起了嘴角,有些自嘲的神色,大步向前走去。我想叫住他,心中略有躊躇,幹脆急忙跟上。
    轉眼就要進入有著“冷豔”之稱的冬季。一路上枯葉繁多,打掃的宮人處處皆是,不易讓一些地兒冷清了去。青石板上的苔蘚因為沒受雨水的洗禮,而略顯幹燥,看上去毛茸茸的,煞是可愛。一些老舊的宮室牆上也處處透著這些青綠的色澤。
    “你這是要帶我去哪呢?”我鬱悶的開口,幾分擔憂的看著前麵的少年。
    “到了你就知道了。”一路上不知道他在慪什麼,說什麼他也不理,這會子終於搭腔。他徑自走在前麵,單薄的身影融在蕭索的深秋中,幹燥的空氣充斥著大腦,心裏一動,看著他的背影有些出神。
    對這個病秧子,我不禁憐惜起來。有次我偶爾撞見,別的皇子都去踢蹴鞠,歡鬧著,他就一人不合群的坐在樹下安靜地看,麵無表情。頭頂楓葉簇擁成團,一片熱辣的火色。他那邃暗的眸底縈繞著未知的情緒,手裏玩弄著一個荷包。成日蒼白的臉在光亮下有些透明。
    那樣的寂寞輪廓深深地紮進了我時而柔軟的內心,以至現在都未能忘卻。
    沒多久,我們在一院落前停下,軒轅逸辰聲音中透著愉悅:“到了。”他快走幾步,上前推開門,見我慢吞吞的,於是又過來拉我。
    這院落無人,布置簡單略顯空曠,四周種滿了樹,角落處還有枯葉堆成的“小山”。我問道:“這是何處?”他有點不自在的別開了眼,神色古怪,支吾著說:“你喜歡嗎?”
    我一愣,四處打量了下,好笑著說:“這個嘛。。。。。。”他略感緊張:“簡是簡單了點,不過還可以重新布置的。”
    我似笑非笑,一臉欠揍樣,故意氣他:“幹嘛非得讓我喜歡?這種小院子。。。。。。”他一聽,有些受傷的瞪過來。又立即語氣驕橫,裝作滿不在乎的樣子道:“知道你不稀罕,所以也沒布置,就當帶你散步好了。”轉身便走,我忍笑拉住他:“我胡亂講的,沒有不喜歡的意思。”
    他挑眉,將信將疑:“真的?”
    “真的。”
    我點點頭,一臉認真,繼而補充:“難道你聽見了我說‘不喜歡’?”他似乎不太買賬,但臉色緩和許多,擠出一絲笑容:“喜歡便好。”
    他沉默了會,不知想起了什麼,忽然略顯局促,雙頰微微泛紅,低了頭道:“阿甄,這是父皇的賞賜,我得到的第一個院子。”這時風起,有細小的顆粒從眼前掠過,睫毛顫動,掩住黝黑的雙瞳,在秋中而立的他,薄弱的如隻稚蝶。
    我上前摸摸他的頭,溫和道:“你能跟我分享,我很高興。”他哭笑不得的躲開我的手,無奈開口:“別老把我當小孩,我已經不小了。”
    我默然,摸了摸發癢的鼻頭,不知道要說什麼,本來不是這樣的性格,可就是不知今天怎麼了,不同往日的好奇而聒噪。四下裏沉默,站在原地,聽風帶著落葉的奏樂。
    其實受封賞對於某種人來說是再平常不過的事,但在那些年歲較小的皇子中可不算平常,因為這代表著他們以後的路是否難走。有些人注定平庸,有些人注定不凡,這除了自己勤勉苦讀外,還要看君主對自己有多器重。
    這座院落對軒轅逸辰來說,不隻是成長曆練的開始,還有某種意義的開端,總之從他的反應中看出,這很珍貴。
    但是多年後,這樣別扭老成的他,從我離京流落民間開始,就已經死在了回憶裏,剩下的隻有一副善於權術的精致空殼。成長到底是改變了他,變得可怕。
    “這些都是梨樹。”他寬大的袖子一掃,側頭道:“等三月裏梨花開了,我們便可來這賞景。”我問道:“在這裏做一個秋千如何?”指手畫腳一頓,心裏開始盤算。我想象著踩在秋千上蕩起的感覺,有些躍躍欲試,曾經也和人一起蕩過秋千,那是一段美麗而奇妙的記憶,心下黯然,隻是那裏已經荒了,故人不在。
    他點頭,見我開始說些與他一起布置這院子的事,心情甚是大好,於是話多了起來。
    枯葉在地上回旋舞起,“沙沙”響動,有些被帶進了枯黃的草叢裏,風勁一大,就和隻老鼠般弄得草叢響動一陣,好不熱鬧。
    看著雜亂無章的草叢,我有些泄氣的蹲下,手揪著枯草,過往一溜煙從腦海閃過,心髒收縮的厲害。不禁歎道:“同來望月人何處,風景依稀似去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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