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晚上，回到了弘訓宮，睡在寬闊平坦的床榻上，回憶與夢境交織在一起，涓涓細流，少女時代的自己，獻容想著，也許人生的可能，就是那樣被注定了，母親臨別時絮絮叨叨的話語，杵在近前，又迅捷地飄逝，像過眼煙雲。她現在唯一的親人，隻剩下了司馬衷，這個跟自己抵足而臥的男人。久不在一起，偶然相聚，又感覺他老了很多。額前的皺紋曲曲折折，變成了歪歪扭扭的河道。司馬衷的打鼾聲不那麼響了，似乎也能夠忍受，這是上天交付給她的生活，是上天交付給她的男人。
    獻容突然想要撫慰，想要從頭到腳的撫慰，也想要那種酣暢淋漓的房事。人類原始的衝動，也許多半的原因都是孤獨。徹骨的孤獨，讓人覺得很害怕，以為就如此孑然一生，彳亍向前，到了生命的盡頭，不會再遇到驚喜和意外。於是，有意同另外一個人相處，同床共眠，有了溝通，有了渴望，有了衝動。獻容用半截露在外麵的胳膊輕輕地觸碰司馬衷，司馬衷就有了回應，激動地滿麵潮紅，像個二十歲以前的小夥子，努力地攀爬上女人柔軟的肚皮，說好，好，好……
    獻容緊閉雙眼，接受來自男人激烈的衝撞，這讓她暫時擺脫了孤獨，不再覺得自己孑然一身，無依無靠。
    聽到了打更的聲音，是天亮了。
    洛陽宮外邈遠的雞啼，也隱約可辨。一夜的輾轉反側過後，獻容才放下心事，告誡自己什麼也不想，預備好好地睡一覺。
    左衛將軍陳眕召集群臣議事。
    一個忙忙碌碌的早朝，百官鴉雀無聲。陳眕在殿前就慷慨激昂，陳述成都王的種種罪責，聲音洪亮如鍾，要與成都王勢不兩立。
    陳眕有兵權，就威風凜凜，不懼百官：你們都說說，他司馬穎有什麼資格廢後？皇上的女人，晉惠羊皇後知書達理，美麗聰慧，為什麼得不到公正的待遇，被人關在了後宮的監獄，遭受非人虐待。你們說說，說說啊，都啞巴了？怎麼不說話了？當初不是你們一致通過的決議嗎？
    太極大殿上，此刻一片靜默。
    要是沒有人表態，我就想還羊皇後一個公道，請皇上給她複位，你們覺得如何？
    有人低聲接了陳眕的話：這恐怕不太好吧，我們聽聞皇太弟過幾天就要封地回洛陽來了。聽說現在已經到了鄴城。我們複後位，跟皇太弟對著幹，要是給他知道，恐怕會引來殺身之禍。
    是不是司馬穎放的屁你們都覺得香，從嘴裏吸進去，不敢再呼出來。還一口一個皇太弟，叫得親切，他是誰的皇太弟？有皇上的禦批和詔書在嗎？拿來我看看。我看你們這麼怕他，幹脆改口叫他皇上好了。
    皇帝司馬衷坐在榻上，他坐得很高，卻自慚形穢，覺得跟陳眕比起來，他顯得那麼矮小，那麼孱弱，不敢氣吞山河，聲如洪鍾地發號施令，連自己的女人也保護不了。陳眕的一番話，讓他覺得解氣，成都王就是一個驕橫霸道，敗壞朝綱的罪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