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首 又一年春夏 正文卷三 第四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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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吱呀——”房門被推開了,佳宜端著洗漱工具進來。
季水墨收拾好錦絹繡針之類的,笑著接過腳盆。溫熱剛好,清澈的水濺上了卵黃色燭光,也變得光亮炫耀起來。
女子雪一般白皙的雙足輕輕點了點水麵,一圈圈漣漪就蕩漾開來。季水墨看著水裏模糊不清的自己,俏皮地笑了。從佳宜手裏接過幹淨的洗腳布,柔柔地裹在腳上,然後拿開棉布,隨意地穿上棉鞋去洗臉了。
不經意一抬頭,季水墨有些呆了。
窗外,一片片雪花紛紛亂亂的飄落下來,茫茫夜色中隻剩下銀白的小精靈們愉悅的舞蹈。明明上午還那般溫暖,晚上的天氣卻突然降下來,快的讓人有些措手不及。
老天的心思,誰猜得到呢?
“咦,下雪了。”季水墨輕輕呢喃道,下意識裹了裹身上的褻衣。
佳宜道:“小姐還是早些睡下吧。”
“嗯。”季水墨應了一聲,走到床邊。
她散下青絲,梳了下頭,撕下假傷疤,在瑩瑩燈光中散下床簾。
又閑聊了幾句,季水墨才說:“滅燈吧。“
佳宜舒了一口氣。
還沒等端起水盆出去,季水墨可愛的臉就從簾子裏冒了出來,“對了,佳宜,外麵下雪了呢,下半夜估計會很冷。我屋裏有暖爐,你一會兒來我屋裏睡吧。”她說完,準備落下簾子。
佳宜卻沒有應聲,她有些愕然,反應過來時勉強道:“不了吧小姐,奴婢是你貼身婢女,屋子裏也有暖爐,凍不了的。”
季水墨詫異地抬起頭,碎發斜順,還未滅的燭光映的她半邊臉陰晴不定。
她木訥半晌,才道:“佳宜,你小時候不是生病烙下病根,不能受寒麼?前幾天你還抱怨你屋子裏沒有暖爐啊……你今天,怎麼這麼反常?”
季水墨隻是純碎地一問,佳宜卻以為被她看穿了,不由心裏一驚,表麵上更顯得更加慌亂。她清秀麵容微微扭曲,“有說過麼?小姐一定是記錯了吧?奴婢屋子裏怎麼會沒有暖爐呢?再說,今天夜裏大雪也不一定會停呀。奴婢反常?怎麼會呢?那你麵前生龍活虎活蹦亂跳的是誰?”佳宜越說越流利,最後竟然反問季水墨。
“那……若不反常的話,你為什麼拒絕不來這兒睡?照理說大爐子比小暖爐暖和的多不是?”季水墨還是存有疑惑。
佳宜倒不知如何回答了,她憋了半天,才結巴道:“小姐你……先睡吧。奴婢……奴婢還有事情沒做完,先……先走了哈……”說完,便“快馬加鞭”地要離開這屋子,連水盆和棉布都忘了帶走。那身影,怎麼看怎麼有點落荒而逃的意味。
這麼明顯,饒是傻子都能看出佳宜的不尋常。
季水墨凝眉想了一會兒,穿上鞋,披上錦披,悄悄跟了出去……
夜,無眠。
此時,離二更亥時,還有兩刻鍾時間。
周詩煙打了個嗝,醉醺醺的已經走不動路了。
這可憐了他的小廝,架著他肥碩的身軀還不說,還要忍受他身上難聞的酒味。那酒,也不一定是純酒,小廝更是厭惡至極,恨不得把他扔在花園裏不管了。奈何他周詩煙是自己少爺,是老爺的獨子,他是萬萬不敢得罪的。
周詩煙卻以為自己還在妓院尋歡作樂,看見小廝架著他還以為那是什麼妓女。他毫不自重地伸出手要捏小廝的臉,淫笑道:“來……給小爺摸一把……呃……還躲小爺?哈……小爺今夜偏要上了你……呃……”
周詩煙不住的打嗝,小廝額頭上卻是青筋暴跳。
這小廝怎麼說也是個壯漢,妻子也是在府裏做丫鬟,自從被調來周詩煙這當了小廝,忍他忍的還不夠麼?小的不說了,就說他以前在妓院與人歡好吧。歡好之時,竟然一點也不羞愧,勒令他們幾個跟去的小廝看著他做愛。不堪的場麵衝擊著小廝的大腦,他差點失控。回來時,自己妻子好幾天沒給自己好臉色看。
而少夫人……他也是見過的,雖然臉上有一道疤,但是為人和善嫻雅,比那些賣弄風騷的妓女好多了。客少爺自從娶了少夫人就不正眼看她一下,這怎麼能算是一個相公該有的樣子?好吧……就算是少爺家室自己管不了,但如今……如今這少爺更是把他當成了下賤的妓女!這要他如何忍耐的了?
小廝用力摔下周詩煙,在雪天裏對周詩煙拳打腳踢。周詩煙竟然醉得那般不省人事,還以為和女子同赴巫山雲雨。
他色眯眯地張開懷抱,想要擁抱小廝惡狠狠準備踩下去的腳,“是紅杏……啊……呃……還是紫桃?這麼主動……呃……投懷送抱……”
小廝聽了這輕薄之語更是惱怒,下手也更加不留情了。悶悶的踢打聲在暗夜中傳開,而周詩煙竟然還很享受的嚶嚀一聲。
“媽的,真賤!要不是生在一個有誌氣的爹爹家裏,你怕是早就死了!”小廝看著他那副模樣,嫌惡的罵道。
……
一番毆打下來,小廝心情好多了,看看周圍沒人,他施施然離開,心裏想著準備把自己的積蓄拿出來,贖了自己和妻子,再也不回這令人作嘔的周府了。
周詩煙卻還在對著空氣意淫……大冷天的,這不閑的慌麼!
“呃……被……被子呢……想凍……凍死小爺啊……美人呢……小爺有的是錢……鴇母你還怕……呃……小爺喝不起花酒麼?……呃……”周詩煙斷斷續續地說著。
寒風無情地吹來,好似也看不下去想要把他叫醒一般,雪花兒一片片衝向周詩煙,遇見喝的火紅色臉色,融化成冰涼的水。
周詩煙終於還是醒了——被凍醒的。
他睜眼便看見大雪彌漫,心裏不覺泛起一絲疑慮。他欲起身,卻奈何一身腫痛,微微動一下都不行。鼻青臉腫、皮開肉綻這樣的事,對於周詩煙這種嬌生慣養的大少爺來說,無疑是人間酷刑呐!
“媽的……是誰敢打小爺!若被小爺知道了,小爺讓你吃不了兜著走!”周詩煙對著冷風呼嘯,不想寒風也在衝他呼嘯,也不知是不是嘲笑他的愚蠢。
周詩煙就算再怎麼咒罵,此時也不得不拚命起身回房。難道要在這雪地裏過一晚上?不凍死他就是奇跡嘞!
他一點點窩起身子,動作緩慢的仿佛蝸牛,身上又紅又青的傷可不在少數,每動一下就會有一股撕心裂肺的疼痛竄來。周詩煙痛得咬牙,抱怨道:“那些個小廝呢!都死哪兒去了!明天小爺不把他們趕出府就怪了!”
好不容易靠著右邊的柱子爬了起來,周詩煙卻腿痛得厲害,連走一步都難。他無奈,扶著柱子站了好會兒,才感覺好一點,輕輕邁出第一步……
他邁出第一步,就很悲催的被人撞到了。
“哎呦!誰呀?裝鬼嚇人麼?”
“啊!誰那麼大膽敢撞小爺!”
兩聲混在一起,都帶著一絲不滿和惱怒。
“你誰啊?”那人湊近周詩煙,便有一股幽香拂來充斥著周詩煙的鼻子。那人仔細看了看他,皺眉道:“這麼難看,你哪個房的小廝呀?怎麼從來沒見過!”
周詩煙自然也生氣,立刻回道:“誰是那些卑賤小廝啊!小爺是周詩煙,是少爺!你怎麼能把我和小廝混為一談?!你又是哪房丫鬟,敢這麼沒大沒小?!”
佳宜“哼”了一聲,準備爬起身來,不屑道:“少爺?哪個少爺?沒聽過!我隻知道那什麼少爺在尋花問柳,那有空回府啊?!你裝什麼裝?半夜不睡覺來這柱子後麵躲著,裝鬼你嚇誰呢!”周詩煙一開口就沒有好話,佳宜自然也不會給他好臉色看,她本就伶牙俐齒,還怕說不過他麼?
“你!”周詩煙怒得說不出話來,偏偏背後青塊又擱到了地上的石頭,他亦是痛得說不出活來。而佳宜卻一直在冷眼看著他,“起不來了?身形太臃腫了吧你?來,說句:姐姐我錯了。我就拉你起來怎麼樣?”
周詩煙怎麼也不肯開口,隻是用“牛眼”瞪著她,如果說眼睛能吃人的話,估計佳宜早就隻剩下骨頭了。
半晌,佳宜才意識到自己還要去珠寶庫,她若無其事地繞過周詩煙,邪邪地笑道:“哎呀真的要逞強?那好呀,硬打腫臉充胖子的話我也沒辦法哎。那我走了,你慢慢呆著吧,好好吹吹冷風,嚐嚐什麼叫‘識時務者為俊傑’的反義。”
佳宜冷笑,真的要離開。
真當她不知道那個人就是敗家子周詩煙?那張“人神共憤”的醜臉,她就算沒見過就一定要不知道?猜也猜到了,誰讓他敢去季府求親,讓小姐那般傷神?而娶了小姐之後,連正眼也不看她一眼,什麼意思?!佳宜也怒不可及,既然逮到了這機會,怎麼能不好好教訓他呢?
隻能說,活該!
終於還是周詩煙服軟了,他心裏暗罵今天真是太倒黴了,但麵上還得堆滿笑容,隻是對著他歪曲不堪入目卻還自詡風流倜儻迷倒無數少女的臉,是在讓人有點想吐。他笑得一點也不自然,道:“好姐姐,我錯了,不該裝鬼嚇你的,你就扶我一把吧?好姐姐哎——”
佳宜做了個抖雞皮疙瘩的樣子,繞回去,衝著周詩煙笑,“做夢!自己沒長手啊?認錯有這麼不情不願的麼?我才不會扶你,哼。”
而周詩煙卻適應了黑夜的光線,看見佳宜清秀淡雅的麵容,眼睛一亮,“美人?”他毫不自覺地用力拉下佳宜,靠在他的胸口,張口就道:“美人,小爺我親一口,改天就納了你好不?”
“啊!”佳宜大呼一聲,身子就壓在了周詩煙身上,大腿上還抵到了那東西。
她惱怒加羞,也不知周詩煙拿來那麼大力氣的。佳宜當下大喊:“滾!!!”然後想掙脫魔爪,但是男人女人的力氣終究還是有差別的。在這黑漆漆的夜晚裏她想要確認哪裏是穴道的具體位置也是很難的,就算能找到,恐怕也沒有時間和空間讓她去點穴。
“周詩煙你滾開!”佳宜情急之下大吼,“再不鬆手我咬了啊!!!”
周詩煙有些意外,道:“咦?你知道小爺呀?那你剛剛為什麼裝不知道?哦……小爺明白了,不過你耍得伎倆還真是不高明,但是沒關係,長得這般美,哎哎,小爺的心已經係在你身上了……”他淫笑,手上下撫弄挑動佳宜修長的窈窕身姿。。
佳宜怎堪被他如此侮辱?大咬周詩煙肩頭,然後奮力坐起,揚起玉手給他兩耳光,那兩巴掌下手並不輕,再加上周詩煙之前已經受到了毒打,那沒用的家夥竟然暈了過去。
“我呸,你這王八蛋!”佳宜大罵,還準備起身踹他兩腳。
“你……你們……”
一道極不和諧又充滿詫異的聲音插進來,佳宜聽到了手一抖。
“小……小姐……你怎麼來了……”佳宜急忙起身,對季水墨勉強地笑了笑,解釋道:“小姐……你……我……我和他什麼都沒有……”但是解釋卻顯得那樣無力。
季水墨美眸瞪大,褻衣披風差點落地:“佳宜,你、你怎麼能做出這、這種事?他、他是誰?你瞞著我就是為了和他幽會?”說完也不管佳宜焦急的麵容,直徑走到周詩煙麵前。
“少爺?”季水墨遲疑的看了佳宜一眼,“你……竟然和這樣不堪的人……佳宜你怎麼……”
“小姐,不是你想的那樣!”佳宜秀眉輕凝,“時間不早了,我們在路上慢慢解釋吧,不用管他!這種人渣理他作甚?”說完拉起季水墨就走,頭也不回一下。
季水墨又有些不解,聽口氣,是周詩煙逼她的?也不是沒有可能,但是……她為何出去?
“佳宜,房間在那頭,你走反了。”季水墨指了指有淡淡燈光的房間,對佳宜道。
佳宜卻微微歎了口氣,看樣子,不把小姐卷進來是沒有可能的了,說:“沒有錯,跟奴婢走吧,在路上慢慢和你解釋……”
雪兒代替了紛飛的粉桃,蓋上了嬌豔的花朵,硬是把粉紅的春天拉回了素裹的冬季。這一場突如其來的大雪,到底為何意?
而此時沙場上的他,又會是怎般風光?
倘若時光可以像這大雪一般倒流,是不是,是不是日後就不必在深宮哀歎,戰場上的他,怎麼就情係她這朵紅杏?
多想也讓雪兒覆蓋,未來遍體鱗傷的自己,不讓他知曉,知曉……或許在寫這場離奇的大雪時,她也會淚如泉湧,朦朧間看見英姿颯爽的他。
為他癡,為她狂,何苦來?
隻是一場大雪,給不了答案的。
周老自從晚上吃完飯後,就一直感覺心裏亂亂的,整個人顯得煩躁不安,連帶家奴也不敢出聲,安靜的跟在他後麵晃來晃去,幾乎跟幽靈沒什麼兩樣。影子投在牆上,舉手投足間都流露著心煩意亂。
家奴們麵麵相覷,老爺這到底是吃錯了什麼藥?生意上那是一帆風順,少爺愛跑妓院老爺也不管,夫人被打他一點也不慌張,而今夜這麼了?
家奴奉上一杯茶,周老接了去,抿一口,卻忽然把白瑤杯摔了個粉碎。他布滿皺紋的臉上滿滿都是不高興:“誰燒的水,誰泡的茶?這麼燙人,還有茶葉沒散開吧?!趕快收拾了去,煩死了。哦,還有,叫那兩人滾蛋!”
幽幽燭光也怕因為他的怒吼而熄滅,家奴趕忙添上,重新點起。淡淡的光映著周老和家奴形態不一的臉色,似在害怕,似在哀歎,隻是那蠟淚在淒婉的流著,仿佛在壓抑的氛圍下低聲哭泣。
“對了,李福留下,其他人都滾出去!”周老道。
仆人們退下去,臨走時還看了李福一眼,似乎眼神都很複雜,李福有些感覺背後涼颼颼的,不知是窗戶沒有關好還是仆人們的眼裏寫著:你真倒黴的字樣……
“老李啊。”周老喊了他一句,然後隨手擺起著一個小玩意。
李福硬著頭皮答道:“哎老爺。”
“嗯,上次老爺我讓你查的兩個女子,查到了麼?”周老眼神犀利,直入主題。
他現在腦子裏竟然都是那兩個絕世女子的身影,本來倒也快忘記了,但是吃完晚餐後莫名煩操間竟然又想起了她們。記得當時遇見她兩時叫李福去尋查的,到今他也沒回報。
李福暗暗叫苦,要是找得到的話就不會膽戰心驚到現在了。他本想,在府裏找兩個女子還不簡單麼?誰知就是翻遍了府邸,也愣是沒找到。他自己都鬱悶,甚至懷疑那兩人是不是周府之人?
但老爺都問了,他也不好不作答:“小的……小的無能,沒能在府裏找到兩人……”看見老爺麵色越來越低沉,李福馬上改口,“或……或許那兩名女子並不是府中之人呢?”
周老一愣,但立刻嗬斥,“胡說!哪有少女三更半夜不歸家出現在別人府邸的?你老李無能就直說,何故四處找理由?!”
李福敢怒不敢言,隻好裝啞巴不語。
周老也沒心情再訓斥他了,“算了算了,你陪我到珠寶庫數數寶貝,散散心吧。”
周府人向來知道老爺一不順心就回到珠寶庫數珠寶,仿佛隻有沉浸在珠光寶氣裏才能安心。李福應了聲,擦擦冷汗跟了過去。
他們出了房間,卻沒有料到靜二姨娘在窗戶後麵笑得嬌媚動人,眼裏閃著算計的精光。
李福,你當然找不到季水墨和佳宜,要是能找到,我在府裏豈不是隻有一個頭銜了?春水就是聰明,叫她放在茶裏她卻放在飯菜裏,即完成了任務又瞞過了某些人,倒是值得栽培栽培嘛。
季水墨、佳宜。你們兩個狐媚子會被趕走的,一定。你們可能不知道,這府裏可不是什麼人都敢去老爺珠寶庫放肆的呀。
此時,離二更亥時,還有不到一炷香時間。
她輕輕笑出聲音,如銀鈴般悅耳。
步搖微微搖擺,也不知是否在感懷可惜她這一身的精明能幹,卻終究還是女兒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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