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小姐，老爺喊你去正廳。”佳宜小跑著過來，頭上的木釵差點散掉：“咦？你看著那牆做什麼？哎哎哎，小姐你怎麼哭了？是誰惹小姐不高興了？我揍他去！”
    說完，一提水碧裙衣袖，一臉氣勢洶洶的模樣，還真像要去揍人。季水墨看著她滑稽可愛的樣子，終於破涕為笑、
    點點晶瑩的淚珠在她眼眸裏來回飄蕩，在陽光下發出耀眼的光芒，化為最璀璨的鑽石，宛如夢幻。她的笑靨燦爛無比，不可一物，兩個淺淺的酒窩掛在臉上，水潤的唇淡淡咧開，隻是在那陽光照不到的陰影處，卻變成一抹苦澀的傷情。
    淩霄，你的背影是那樣的蕭條，那樣的絕烈，我……於心不忍……
    你可知，我的心，遺失在你那裏，而那顆心，卻在隱隱作痛……
    點點清波，寸寸清愁，季水墨昂首望天，看那蒼穹碧藍如洗，看那罅隙錦繡年華，看那日目如珠粲然，看那相思無形千絲繞。
    不該哭的，不是麼？
    她還要等，等三年四季交替，等三年閑敲棋子，等三年花開花落。
    怎麼能現在，就流幹了眼淚？
    三年，對嗎？
    用三年的閑愁、三年的哀怨來換一生的幸福，我願意。
    季水墨擦擦眼淚，勉強笑笑：“佳宜，你剛剛說什麼啊？”
    “啊？哦，老爺喊你去正廳。”佳宜理理衣裳上的折痕，答道。
    季水墨皺皺好看的眉頭，纖細修長的手輕輕拂上右眼，微微歎了一口氣：“去正廳幹什麼？嗬，爹爹不是不待見我麼？怎麼會叫我去？”
    想起母親的生活，憶起母親的節儉，思起母親的處處忍讓，季水墨不禁冷笑一聲，眉宇間傾瀉出濃濃的不屑，甚至摻雜著一些仇恨。
    “不會是……出了什麼事兒吧？”
    不知哪兒刮來了一陣冷風，吹到臉上刺骨冰涼。一旁的梅花樹死命的搖晃，把最後掙紮在枝上的羈留殘雪，無情地晃落。
    梅花開枝頭，暗香悄拂來。殘雪落滿地，梅花亦憐惜。
    季水墨雪白的衣袂隨風翻飛飄搖，像一隻拚命欲飛的白蝴蝶，飄渺遙遠，落悠寂寥。當風小了的時候，她的衣裙又仿若一片淡然落下的白羽，輕幽靜漠，卻又如驚鴻一瞥間，那永遠不能忘記的素雅。
    她的右眼剛剛使勁的跳動，俗話說“左眼跳福，右眼跳禍”，難道說……？
    佳宜歪頭想了一會兒，搖搖頭：“不知道啊，不過傳話丫鬟一臉喜感，應該不是壞事吧？哎呀，小姐你去了不就知道了？”
    季水墨仰天長歎一聲，似飽經滄桑的老人沉重的歎息，又像少女舉酒獨醉華年間的無奈。
    季水墨加緊了步伐，向季府正廳走去。
    殊不知，正廳等著她的，會是怎樣的噩耗？
    天意難測，難道真是命中注定，相愛之人不能地久天長，非要以死相伴嗎？
    又或者說，他們，必然被天戲弄，後坐看自己一手造成的悲劇？
    悲哀，悲切，悲憫。
    在這即逢亂世的天地間，誰能說誰對誰錯？
    江山如畫，當季水墨日後站在那最高點的時候，可會再為水淩霄斟的一杯酒，或對天遙舉，敬那滄海桑田，笑看人生薄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