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是啊，眼淚……他又一次不留痕跡的掩飾住了他的痛，蓋住了他的傷。
    也許最可憐的，就是他了吧。
    明知自己心愛的女子就在麵見，看得著，摸得著，卻……擁有不了……
    世人總無奈……
    季水墨和水淩霄齊齊扭過頭去，不去理那個笑的快抽的人。
    他們何其粗心？
    他又何其悲哀？
    季水墨笑了笑，那一笑，百花羞愧，迷了心竅，亂了繁華。
    “你先說吧。”水淩霄道。
    “不了，你先吧。”季水墨道。
    “那……我先說？”
    “嗯。”
    水淩霄猛吸了一口氣，一下子全說了出來，好像害怕遲一秒就沒有勇氣說下去了似的。
    “水墨，我要去投軍了。北上備雅尼欺人太甚，邊疆百姓名不聊生，我實在看不過去了。所以，我今天是來告別的，也許，一去就回不來了……”
    季水墨的笑容僵住了，她自是知道“一去就回不來了”指的是什麼。
    那句話，包含了太多的無奈，太多的哀傷，太多的複雜情緒。
    季水墨稍稍收斂自己的激動，盡量不讓嘴唇顫抖。她笑了一下，顯得那樣牽強，開口：“是嗎？那、那你要多多保重才是啊……”
    “水墨，其實……我今日……是來告別的……”
    “是……這樣啊。也巧，我今天帶了古箏。不如……我就唱一曲為你送別吧……”
    “嗯，正好！我藏了兩壇好酒，今日，我們不醉不歸！水墨，你也逃不了！哈哈！”林無塵從一旁的坑裏拖出兩壇酒，朝他兩招招手，要他們過去幫忙。
    他這一喊，倒為這沉悶的氣氛添加了一絲輕鬆。
    水淩霄走過去幫忙拖壇子，悄悄地說：“謝謝。”
    “嗬，不謝。”林無塵忙著擦壇子上的泥土，似是敷衍的回頭答了一句。
    此時，季水墨已經架好古箏，坐在圓板凳上，清了清嗓子，試了試音，然後在想，彈什麼曲子。
    彈什麼曲子？有什麼曲子可以彈？
    這等地方，這等場景。
    她想了想，手撥素琴，發出世上最美妙的聲音。
    “清風飄細語搖
    秋風蕭瑟清冷落
    紛紛亂
    蝶舞慘淡曲終人散
    白衣寂紫夜凝
    半卷書香攜玉寒
    月色涼百花殘人生如棋……”
    她撥弄琴弦，翹著蘭花指，用清麗妙曼的嗓音，唱著，她即興編出來的，最寂寥的歌曲。
    何等傷情，何等幽怨，何等孤獨。
    水淩霄坐在對麵的石桌上，怔住了，險險打翻了酒壇子。
    “宛轉悠揚細雨落幽簾
    定雲墨色長夜眠
    結局注定
    歲月怎堪憶似笑非笑自嘲……”
    林無塵把杯中之物一飲而盡，豪氣萬千，但是握住玉杯的手指，卻已泛白。
    其實……那也不過是心裏泛起的淡淡的哀愁罷了。
    “莫須有逐流轉
    滄海桑田未曾變
    出淤泥卻不染
    流水總無情
    銀燭光冷畫屏
    輕羅小扇撲流瑩
    執筆訴一夜淒涼獨落淚……”
    不願醒，又怕醉，掙紮許久，還是落下那男兒不輕彈的眼淚。我心已失，眼淚，也不過那樣鹹。
    “宛轉悠揚細雨落幽簾
    定雲墨色長夜眠
    結局注定
    歲月怎堪憶似笑非笑自嘲
    莫須有逐流轉
    滄海桑田未曾變
    出淤泥卻不染
    流水總無情
    銀燭光冷畫屏
    輕羅小扇撲流瑩
    執筆訴一夜淒涼獨落淚
    映紙卷……”
    一曲終，不過是離別……
    季水墨不知道為什麼自己能編出來著歌，更不知道，那將是她自己日後的寫照。
    她沒有哭，隻是盲目著，笑。
    比哭更難看的笑。
    水淩霄也在笑，對上了她的眸，絲絲苦澀，絲絲不舍。
    讓人心疼的眸。
    不知，自己比她更痛，笑在臉上，看到見，痛在心上，摸不著。
    水淩霄搖搖一舉杯，透明的液體隱不住他的哀傷。
    她也倒了一杯酒，朗聲道：“不醉不歸！”
    “那日，我們都醉了，那是第一次，那是最後一次，我們能那麼放鬆，那麼歡快的在洛楓城竹林裏飲酒……”季水墨曾在深宮之中，望著東邊，眼神透過千萬城牆，飛回那竹林裏，嘴裏輕念著。
    終是，回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