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轉側難眠，季水墨癡癡地笑著玩著手指，滿腦海都是水淩霄模樣。笑的，生氣的，皺眉的，打鬧的，練劍的，瀟灑的……
    珠簾微亂，擾了誰的夢？
    昨天娘說：“愛了就要去爭取，莫要像娘一樣，嫁給你爹，誤了終身……”
    不甘，遺憾，叛逆，母親當時眼裏的倔強！
    “愛了就要去爭取……”多麼不符合當時的邏輯，是會被恥笑不知禮義廉恥的。
    但季水墨卻相信母親，她知道，母親的痛，母親的苦。季水墨心裏不禁微微心疼了起來，她明白，母親不愛父親，隻是順應父母之命，嫁給季權仗而已。她有自己的愛，那份情，被埋葬在心裏深處，而那個他，季水墨就不知道是誰了……
    明月照雪哀，映不盡，世上無奈人。
    心若墜落，苦的，隻是自己……
    呂鈺兒失神的坐在亭子外，望著天上的月亮，默默地笑了。她把她十七歲以下的年華，獻給了皇宮，獻給了他。她知道自己長相平凡，麵貌普通，不奢望得到什麼，隻想看看自己把青春，獻給怎樣的人，隻想默默地愛他，在他路過禦花園的時候，遠遠地望他一眼。
    他是莫子辰。
    卻不想，被皇後瞧見了……
    亂棍打死……多麼可怕的詞……
    幸災樂禍的……不屑的……漠視的……憐憫的……隻有少數幾個姐妹是真心心疼的……
    沒人敢站出來……
    隻有她，那時勇敢的站了出來，頂撞了皇後，保護了自己。皇後氣的七竅生煙，卻無可奈何，因為她是唯一一個可以自由進出宮，與皇上走的最近的人。
    她說：“愛了就要去爭取……”
    自己不敢，她隻好作罷。
    她還派人助自己離開皇宮，離開那個沒有人情味的地方。
    她把自己安放在一個屠夫家裏。
    她叫水梅杳。
    莫子辰，水梅杳，才是一對。自己，呂鈺兒自嘲一笑……
    涼風微起，吹不散寂寥，帶不走苦澀……隻留那寒風刺骨，伴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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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洛楓城竹林
    季水墨今天穿著華貴複雜的娟紗金絲繡花長裙，襦裙外麵披著一層暖和的皮襖，淺綠的裙擺輕輕的飄揚著，不禁沒有把季水墨變得俗氣，反而流露出一股少女的靈動之氣，讓人移不開眼睛。臉上未施胭脂水粉，素顏已是傾國傾城，不難想象稍作打扮是如何的美麗迷人。她梳了個流雲鬢，垂下來的發絲被她芊芊玉手一下一下的屢著，雙手有點顫抖，反映出她的緊張不安。宛如九天走下來的仙女，又如水墨畫中高貴靈巧的女子。
    雪已經化了，露出棕色的土地，竹子依然翠綠，滿城之中，隻有這一處，依舊綠色一片。
    美景之中坐美人，美景更映美人麗。
    而美人正攪著絲帕，四處張望，等著她要等的人。
    雙眉輕皺，風華不盡，愁絲千萬。
    “淩霄，我喜歡你，希望能嫁給你？哎，不行不行，羞死了！”季水墨喃喃自語，一抹緋色悄悄爬上耳際，更映得她可愛清麗，“要不，婉轉一點？嗯，怎麼說呢……”
    “小姐小姐，來了！水公子來了！”佳宜上氣不接下氣地跑過來，扶著一根竹子氣喘籲籲。
    季水墨“蹭”的一下站起來，又“蹭”的一下坐下去，滿臉緋色讓佳宜驚歎，嘖嘖嘖打量了好久，才走開。
    水淩霄不緊不慢的走進，心裏想著水梅杳早上塞給他的兩個錦囊。
    “好生收著！第一個到戰況不濟之時打開，第二個錦囊不到萬不得已千萬不要打開，記住，萬不得已！危及到自己性命時才能打開！切記切記，還有……”那時水梅杳頓了頓，盯著他，似乎要把他身上的一絲一毫都看在眼裏，記在心裏，永遠的記住，“還有就是……一路保重，不許給我戰死了！”
    水淩霄念及至此，淡淡地笑了。此生有其母，乃三生之福焉。
    因為開了個小差，待他看向季水墨時，不禁怔住了。
    娥眉淡目，華服映伊人，西施恐有不及處，百花也曾羞愧過。素顏一笑隻為他，顧盼生輝。逐流婉轉，實著迷人。
    不僅水淩霄怔住了，後來趕上來的林無塵亦是。
    直至晚年，無塵老人才幽幽一歎：“想當年，竹林一別，水墨之顏，堪稱絕色啊！”
    見他一來，千百言語都堵在喉嚨裏，不知如何說起。怎麼說都覺得唐突，什麼話都認為不盡人意，最後，隻得訕訕問候：“淩霄早啊！無塵早啊！”
    她雖向兩人問好，眼眸裏卻隻有淩霄一個人，惹得林無塵又是一陣羨慕嫉妒恨……
    “水墨也早啊！怎麼，今天有什麼重要的事？要穿的如此華貴精致？”水淩霄笑著走上前去，在另一個竹椅上坐下。
    季水墨笑笑，不言語，隻是攪著手帕，悄悄擦去手心的汗。
    氣氛一時有些沉悶，林無塵也聰明的不說話。
    不知過了多久，季水墨像下定了什麼決心一樣，鼓起勇氣開口。
    “淩霄我要告訴你……”
    “水墨我要告訴你……”
    兩道聲音同時響起，頓時吹散了那股沉悶之氣。
    二人皆是一愣，而林無塵早已把剛剛入口的茶水全數噴出，濺了一地，使勁是咳嗽起來，漲的滿臉通紅。好不容易舒緩了一點，又哈哈大笑起來。
    季水墨不禁有些薄怒，她咬牙切齒道：“很好笑嗎？”
    嘿，可巧，對麵也傳來水淩霄的聲音：“很好笑嗎？”
    林無塵更是肆無忌憚地大笑，直到——笑出了眼淚。
    是啊，眼淚……他又一次不留痕跡的掩飾住了他的痛，蓋住了他的傷。
    也許最可憐的，就是他了吧。
    明知自己心愛的女子就在麵見，看得著，摸得著，卻……擁有不了……
    世人總是無奈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