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我所處何地，隻知道是在宮中某處。鮮有人煙，除那日送來糕點的宮娥外，我就隻見過兩個小太監打掃此院。
    本想待傷勢好後，摸清路線逃出去。
    霄王每日都會到此院來，總是說些趣事，本想逗我開心，我卻不解風情的狠狠瞪他。
    我的脾性每每都把他逗笑，害我鬱悶不已。
    那日太陽剛落，外麵宮燈盞盞亮起，遠處隱約傳來絲竹管弦之樂，我起身站在窗邊側耳細聽。宮娥若瑤進屋點燭。
    我問今日是什麼日子。為何連歌聲都能傳到這。
    她淺笑道，今日是皇上壽辰，舉慶同歡呢。
    我說霄王也是會去的吧。
    她含笑道，這是自然，每年皇上的壽辰，殿下都會送來特別的禮物，引得君王開懷一笑。
    我暗想，今年送的禮物更是不得了。
    一想到湛瀘與龍珠是在我手上弄丟的，便覺得心煩意亂。
    擺擺手，若瑤施禮退了出去。
    不知霄王是不是在我的藥物中落了軟香散，內力使不出不說，連平常的走路、動作都極為吃力。使不上勁來。
    今日本就是逃出去的最好時機，我也不會輕易放過。
    換過暗色衣衫，咬傷舌尖提神。
    前些日子趁著曬太陽，是注意到了西南角方向有一棵大樹位於牆邊，若是爬上去，順著樹枝，應該能躍出高牆。
    一切想來容易做時難。
    我本是把帳子撕成條狀，一頭綁住石頭，甩過樹杈，借助這樣的方法攀上樹枝。
    哪料力道不足，甩了幾次，才甩過樹杈，又不敢弄出大的聲響，實在把我憋得緊。
    好容易爬上樹上，正喘著氣。樹下忽然明亮起來。
    一時刺眼晃花了眼，隻聽樹下有人笑道，如此良宵美景，猶然卻獨坐枝頭，不覺寂寞嗎？
    我托著腮，泄了氣。
    霄王一個躍身便坐在了我身旁，樹枝搖搖晃晃，我心頭一緊，連抱住樹幹。就怕樹枝承受不了兩人的重量落下樹去。
    他有武功護身倒是不足為懼，可憐我一身軟力的人掉下去，可是討不得半點好的。
    又想到他此時出現，正好是我爬上樹的時候，何須那麼巧，盯著他，怕是一直在旁看戲般看我上樹，看夠了才出來擠兌我的。
    他一手撈過我的腰，在我耳際吹氣道，我可是不放心你，才提前離宴來找你的。
    我咬牙道，何必那麼客氣。
    他點頭，認真道，必須的。
    見我暗自氣悶不已，不由笑道，你還真以為就憑你就能出去嗎？皇宮可不是你家的小庭院，來來回回都要不了一柱香的時間。說著，摟住我的肩頭，指著外麵的燈火，道，你信不信，我敢保證你走不了百步。
    我縮了縮脖子。
    他說，我可不是嚇你。
    然後道，還是賞月得好。
    天穹正有一輪月亮，大如玉盤，映著橫枝疏影，別有雅味。
    恍然驚覺，原來是快到十五了。
    他親了親我的臉頰，說，我叫季鳳決。
    我啞然看他，然後悶聲道，我隻知道你叫霄王，我討厭你。
    他說，是啊，你討厭我，很多人都討厭我。我也討厭我自己。
    我盯住他。
    他的眸子還是很沉，濃重的黑色點點星光，注意看時凝聚，一個晃神，卻又找不到焦點。
    後來，我才知道，那是叫做寂寞。
    他笑起來，你竟然還敢看我的眼睛。
    我一驚，別開眼，卻又忍不住再去看，小聲嘟囔道，其實你的眼睛，很好看。
    他失笑，道，既然我的眼睛很好看，那你可不可以，稍微不那麼討厭我？
    我搖頭。
    我說我不可能不討厭你，你們害了我的母親。
    我在宮中呆了很久。
    久到那一年，是在宮中過的新年。
    若瑤送來年夜飯，我一個人吃著，吃著吃著就掉下淚來。
    我害怕，他們把我遺忘了。
    遺忘得幹脆，遺忘得，不知道來尋我。
    喝酒，喝到掉淚。吃飯，吃到掉淚。
    有人無奈，用寵溺的口氣，說，都說女子是用水做的，莫非你也是？眼淚那麼多。
    我看著蟒袍金冠的季鳳決，吃吃笑起來。
    我說我恨你，你把我留在這裏做什麼？你應該去找你的流水華，你應該去做你要做的事。
    他徑自倒了一杯酒，輕搖晃，道，我現在要做的事，就是守著你。
    我怒目而視，道，不需要。要殺要刮，隨便你！
    他歎氣道，第一次遇見，我會舍得。
    那話的意思，可是，他現在就舍不得了？
    我覺得可笑。
    那樣一個天之驕子在不久前狠狠的愛過一個人，現在，他又跟我說，他舍不得我。
    舍不得我什麼？我問了，很認真的看他的眼。
    舍不得什麼？他眨眼笑了，他說，你猜。
    我冷笑。
    他喝盡杯中的酒，說，好了，今日是過年，不要想太多。
    我低吼道，每次說話都是這樣，說一半留一半。我沒有那麼好的腦子，可以猜到你的心思。
    他道，那是你未曾把我放在心上。
    我笑，我恨你。指了指心髒的地方，恨到心都抽搐了。
    很久，他都沒說話。
    後來離去，他才道，真不喜歡你這個樣子呢。不過恨也好，也就隻能這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