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
    顧永劫在天絕牢裏老實的呆了三天，依舊沒有洛少頃的消息，他終於坐不住了。剛好有鴻羅門的弟子前來送飯，他便趁著他走近鐵欄的瞬間一把掐了人家的脖子命人開門。
    那鴻羅門的小個子唯唯諾諾的放了顧永劫出來就被打昏在地，顧永劫在天絕牢裏轉了一圈，沒見著洛少頃的身影，他猜想帶走洛少頃的也許另有其人，那麼他也就沒必要再在鴻羅門呆下去了。
    正在他想要離開的時候，卻和羅貫撞了個正著。
    羅貫帶著一群人從樓梯上下來，而顧永劫正要上去，那道昏暗的樓梯很長很長，兩麵是堅硬的石壁，這讓顧永劫無處可躲，於是便和羅貫來了個狹路相逢。但他也並不太怕他，就算動起手來顧永劫也不一定會吃虧，隻是讓他沒想到的是，羅貫竟然帶來了洛少頃。
    洛少頃身上的傷好像更重了，還是昏迷著，被鴻羅門兩個弟子架住雙手，幾乎是用拖的在帶著他走路。顧永劫看了，心髒便一瞬間抽了一下。
    羅貫最初見到顧永劫的時候有一些驚訝，但是隨即又淡定下來，他好像是看準了顧永劫那一瞬即逝的難受表情，臉上堆起促狹的笑，嘲諷著道：“顧大俠這是要去哪兒？不管你的洛兄弟啦？”
    顧永劫狠狠的捏了捏拳頭，語氣不善的道：“放了他！”
    “好，放了他。”羅貫無所謂的拍了拍手，那兩個原本架著洛少頃的家夥還真把手鬆了，可失去支點過後，洛少頃便直接從樓梯上摔了下來。
    “小洛！”顧永劫心中一驚，一把把從正麵倒下來的洛少頃攬進懷中。
    羅貫站在一旁挑眉看著顧永劫，他現在一點也不擔心他們會逃跑，洛少頃如今重傷暈迷，路都無法自己走，更別說是逃出鴻羅門，他需要的是靜養。
    今早玉從靈前來找他的時候他是有些不樂意的，不過那小子卻態度誠懇的說希望羅掌門不計前嫌，想與他合作。羅貫有些奇怪堂堂南城第一大幫青樓的樓主到底要和他合作什麼，玉從靈卻是不願多講，隻叫人帶出了洛少頃，說是為白家莊的事情向他道歉。
    其實這三天來羅貫也派了很多人四處去尋找洛少頃的下落，隻是一點頭緒也沒有，如今有人親自把他送上了門，他又怎麼會拒絕呢？
    於是羅貫爽快的答應了玉從靈，不過在為洛少頃把脈的時候他發現，洛少頃現在的狀態已經幾乎是個半死人了，一步走差就會要了他的命，所以用刑什麼的根本不用想，他還不希望洛少頃死，洛少頃死了，他就再沒了牽製顧永劫的利器。
    所以羅貫隻帶他來見顧永劫，“有些時候不一定要用那麼極端的方式才能把事情辦好，”他語氣沉下來，不再和顧永劫客套，隻嚴肅的說：“顧永劫，你如果不想洛少頃死，咱們做個交易，如何？”
    顧永劫低垂著頭，他也在打著這樣的算盤，聽見羅貫的話心中一喜，表麵上卻是冷冷的，道：“羅掌門有什麼話直說無妨。”
    “好，你既然這麼幹脆，老夫也不和你兜圈子，如今洛少頃的狀況確實不甚樂觀，你如果肯交出白老莊主的遺物，並隨我回君山負罪，我便請最好的大夫替他療傷，如何？”
    顧永劫皺起眉頭，像在思索，過了好一會兒，他才回答道：“羅掌門所說的療傷是怎麼個療法？我如若現在把白老莊主的遺物交給了你，你叫人拿下我帶回君山，再對洛兄弟不問不管，顧某豈不是成了害死他的罪人？”
    “顧永劫！老夫身為蜀中三大幫派之一的掌門人，豈會是說話不算話的！”
    “那可不一定，”顧永劫抱著洛少頃，感覺到他的心跳很慢很慢，他其實很著急，可是表麵上卻異常的鎮定：“顧某如今被江湖朋友看做是殺人凶手，我說的話想必已經無人會信，就算羅掌門真那麼做了，顧某想申訴也找不到地方，你說對不？”
    羅貫一張老臉氣得發青，瞪著顧永劫看了一會兒，才憤憤然的道：“那你想怎麼樣？”
    顧永劫等的就是他這句話，嘴角微微一翹，回答說：“顧某可以任憑羅掌門處置，不過白老莊主的遺物，得等你治好了小洛，我才會告訴你下落。”
    羅貫這才知道自己中了計，眯著眼睛把顧永劫打量了一番，冷冷的道：“你這算盤打得很好嘛，等洛少頃康複了，你還會交出白老莊主的遺物，還會隨我回君山？”
    “顧某已經說了，可以任憑羅掌門處置，你大可以綁了我，封住我身上七大要穴，讓我哪裏也去不了。”
    羅貫想了想，也覺得這樣可行：“好，那老夫就封你身上七大要穴，等洛少頃康複了，你若不交出白老莊主的遺物，我就挑斷你手脛腳脛！來人，把他綁起來！”
    羅貫一揮手，他身後的鴻羅門弟子便湧上前來想要收押顧永劫，顧永劫卻一側身躲過了他們：“等一下。”
    “又怎樣？！”
    “羅掌門要讓小洛在我視線範圍之內，否則我怎會知道你是誠心救他，還是讓他服下了江湖中傳聞的‘斷魂草’？”
    “斷魂草”是江湖傳聞中的一枚奇藥，據說讓身受重傷之人服下，可以擁有長達數月不止的回光返照效果，可最後服藥之人卻會內髒寸斷而死，是一種類似藥又更似毒的奇怪藥草。
    羅貫聽後，咬了咬牙，最後還是答應了顧永劫的要求，他封住了顧永劫身上七大要穴，讓人把他鎖在天絕牢的極刑室裏，再把洛少頃放在一旁的石床上，命汪劍終看守。
    他想要白家失竊的秘寶，白老莊主如此看重的東西，江湖中有傳聞說那是白齊威畢生的武學記載，也有人說那是白家的傳家寶，甚至有人說是白家的藏金閣地圖，各種謠言，不管是哪一樣，那都必定是江湖中人人想要的東西。
    白老莊主一死，秘寶失竊，那麼多人想要捉拿顧永劫，不僅是想爭得武林至尊的位置，更多的也是想要得到那份白老莊主的遺物。
    顧永劫被汪劍終打折了一條手臂，洛少頃依舊暈迷著，可氣色卻一天天的好了起來。
    汪劍終雖然是奉命看守顧永劫，可他也有自己的私心，白老莊主的遺物，白家的秘寶究竟是什麼，他一點不比羅貫少好奇，所以在看守的過程中，他想盡了辦法威脅顧永劫。洛少頃他是不敢動的，所以隻能在顧永劫身上找出口，他對顧永劫用了極刑，顧永劫咬牙受下。
    洛少頃的傷一天天好起來，他卻一天天憔悴下去，但一點怨言也沒有。羅貫對此隻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顧永劫傷重，於他隻有好處沒有壞處。
    就這樣過了一周時間。
    顧永劫整個人呈大字型被鎖在牆上，正迷迷糊糊的睡著，卻突然被一盆冷水潑醒。睜開眼睛，就看到汪劍終站在他麵前，眯著眼，似笑非笑的看著他：“顧大俠睡舒服了？今天願意告訴在下秘寶的下落了麼？”
    顧永劫不語，汪劍終也不著急，他隻走到一邊拿起各種刑具瞧了又瞧：“今天要用什麼好呢？”
    顧永劫看他拿起了一根帶著倒刺的藤鞭，微微皺了皺眉，白家失竊的秘寶到底是什麼，他自己心裏也沒數，東西不是他偷的，他根本不可能交出來。
    而洛少頃的傷一天天好轉，雖然仍舊暈迷不醒，可看情勢是要不了多久了，他在盤算著，等洛少頃醒後要怎麼辦。他與副將的約定時間已經近在眉睫，而要從鴻羅門逃出去卻不是容易的事。也許，他可以讓洛少頃去為他完成交與關穀將軍軍情書的任務，自己留下來，回白家莊，道明事情真相。
    隻是，會不會有人信他呢？顧永劫苦笑，這世界上除了他在邊關的兄弟與洛少頃，還有誰會這樣義無反顧的相信他？
    正在他如是想著的時候，身上一陣劇痛，汪劍終揚著鞭子抽在他身上，冷冷的道：“顧大俠在想什麼？可是在想藏著白家秘寶的位置？”
    顧永劫咬牙不語，汪劍終又是一鞭子抽下來：“顧大俠又是何苦如此堅持？”他們搜過顧永劫的身，的確沒有找到任何類似於白家失竊秘寶的東西，所以都以為是被顧永劫藏起來了。
    “早點交出秘寶你也就早點解脫不是嗎？”汪劍終看著他微笑，可那張臉卻顯得有些猙獰。
    “等洛兄弟，傷好了，顧某自會交與羅掌門，汪兄，不用著急。”顧永劫有些嘲諷的挑了挑眉，可他如今傷勢甚重，已經無法把一句話完整的說完了。
    汪劍終的表情嚴肅下來，這是他最不想聽到的，作為羅貫的手下，他不應該存有私心，可東西到了羅貫手中，他哪兒還有機會瞧上哪怕是一眼？羅貫此人究竟是多麼的心胸狹窄，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顧大俠何必這麼固執？”
    “汪兄，又何必，這麼著急？”顧永劫看向汪劍終，那表情帶滿了諷刺的意味。
    汪劍終一時心中有氣，冷冷的道：“既然顧大俠不願意配合，那也沒辦法了。”
    他拿著鞭子猛地甩在顧永劫身上，一下又一下，倒刺紮進顧永劫肉裏，撕爛了衣服，他緊緊咬著牙不語。汪劍終最後也累了，放下鞭子，走至一旁的刑具前，準備找點更刺激的。
    他突然拿起一個鐵鉗，鉗子的頂部還粘著一片血肉模糊的東西，“顧大俠覺得這個如何？”他把鉗子拿到火爐上燒熱，彎著嘴笑起來：“你說我用這個扯下你的耳朵，會不會痛？”
    顧永劫深深的吸了口氣，看著汪劍終走到他麵前，把頂部已經被火燒紅的鐵鉗拿在他麵前比劃了一番：“怎麼樣？顧大俠現在可願意告訴我到底把白家的秘寶藏哪兒了嗎？”
    顧永劫側過臉，盡量讓那燒紅的鐵鉗遠離自己，可無奈四肢被牽製著，根本動彈不得。
    汪劍終一步步靠近，帶著一種極其醜陋的表情，讓顧永劫看了惡心，一時也不能自己，一口唾沫吐在汪劍終臉上：“你做夢！”
    這下徹底的激怒了汪劍終，汪劍終眯起眼睛來，惡狠狠的說：“很好！”
    就在那把鉗子快要貼上顧永劫耳朵的時候，他的動作卻突然止住了，隻因為脖子上一抹冰冷的觸感。
    汪劍終一愣，轉過頭來，才發現有人用劍正抵著他的脖子，劍鋒已經壓進皮膚半寸深，再用一點力，就會要了他的命。
    “小洛？”顧永劫也是一愣，看著眼前的人有些不可置信，剛才他隻顧著去看那貼近自己的火鉗子，竟然沒有注意到洛少頃的動靜，他是什麼時候醒的？
    “汪劍終，把他的鎖打開。”洛少頃朝顧永劫點了點頭，語氣冰冷的對汪劍終道：“你可以選擇不，我也可以先砍斷你的頭，再用劍劈開鎖鏈，你看著辦吧。”
    汪劍終狠狠的咬了咬牙，他知道洛少頃是說真的，隻是這人究竟是什麼時候醒過來的？今天上午大夫為他把脈的時候，他的脈象依舊是雜亂毫無章法的，不可能這麼短短幾個鍾頭就好過來了，到底是什麼時候？
    “快點！”洛少頃催促他，把手上的力道又加重了些，汪劍終感覺到脖子上一陣刺痛，他隻得放下火鉗子拿鑰匙為顧永劫開了鎖。剛把鎖打開，就被洛少頃一劍刺了個對穿，像是在為顧永劫報仇。
    “小洛，別殺他，咱們快走！”顧永劫攔住想要殺了汪劍終的洛少頃，一個踉蹌，他有些站不穩。
    洛少頃扶住他，點了點頭，汪劍終已經倒在地上動彈不得。
    他拉著顧永劫迅速的朝地牢大門處奔去，其實他早就醒了，隻是一直在裝暈，他的脈象本就不同於正常人，所以羅貫才以為他是一直沒有好得過來，也沒有起疑。
    天絕牢的地門是一塊千斤石，顧永劫如今傷得很重，隻有靠洛少頃來推開它。兩人出了地牢，被陽光刺得眼睛發疼。
    天絕牢的外院有鴻羅門的弟子把關，顧永劫雖然傷得很重，但依舊可以揮劍抵抗。
    兩人一路殺出外院，遭到鴻羅門的包抄，羅貫帶人追趕。兩人退到蜀州城西，洛少頃殺了幾個衛兵強行推開了一點城門逃了出去。
    身後是追兵，前方還有未知的敵人。
    這一路，究竟什麼時候，才是個盡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