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 第七章 叫花子與泥熊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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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
洛少頃是被太陽的光芒刺醒的,他討厭在有光的環境下睡覺,當第一縷陽光灑下來的時候,他便清醒了。而他發現自己竟然還蜷在顧永劫懷裏,就不禁感到有些荒唐。
他想要坐起來,剛動了動身子,就聽見顧永劫輕聲的詢問道:“醒了麼?”
那聲音一點都不迷糊,不像是一個剛睡醒的人,洛少頃坐起身來看著他,顧永劫便對他笑了笑,道:“早安。”
他在他眼裏看到一點點血絲,洛少頃思量了一會兒,便皺起眉來道:“顧大哥該不是一夜未眠吧?”
顧永劫伸了個懶腰,他一直抱著洛少頃,又怕弄醒他,這一夜過去如今手都僵了,他站起來活動了一下筋骨才對洛少頃說:“既然醒了,咱們就上路吧。”
洛少頃突然覺得有點過意不去,顧永劫這一夜擁著他,定是沒能睡好,而這種環境下他也是不應該熟睡的……隻是那種表示歉意的話他說不出口,見顧永劫不願提,他便也隻點了點頭。
兩人順著河下了君山,大路已是不敢走了,他們抄小道避開人多的地方前行,幾日之後,終於進入了蜀中地帶。
蜀中乃是由蜀州城和十多個小鎮構成,兩麵環山,隻有一條官道通往帝都。是南陽最繁華的地界之一,也是前往帝都的必經之路。
顧永劫與洛少頃到得蜀中邊境後便不敢再貿然前進,他們的畫像被貼得到處都是。江湖中各門各派的人都在尋找他們。說是要為白老莊主報仇,卻是為了爭這武林之主的位置,好像大家都已經默認了,誰能拿下顧永劫,誰便是新的武林至尊。
“這樣下去可不是個辦法。”兩人躲在一個小樹林裏,顧永劫靠著樹幹看著一邊坐在石頭上休息的洛少頃非常懊惱,他皺起眉來又重複了一遍:“這樣下去不是辦法啊不是辦法。”
洛少頃被他念煩了,便轉過頭來問道:“顧大哥一直在那兒不是辦法個什麼勁兒?”
顧永劫歎氣,心中道:這當然不是辦法了,蜀州城是必須要入的,而你這小子又太過紮眼,就這麼大搖大擺的進去,不被抓才有怪!但這句話他又不知道該怎麼說,所以隻能在那兒獨自煩悶。
前幾日又下了雨,可洛少頃那一身白衣竟然還是雪白透亮的,怎麼就不會髒啊?顧永劫搖頭,晃眼看到不遠處一個泥坑,他突然計上心來。
“小洛,你過來。”
洛少頃見顧永劫蹲在泥坑前不知道在幹嘛,聽見他叫他,以為他發現了什麼新情況,就走了過去。
顧永劫笑眯眯的看著洛少頃走進便站了起來,他說:“我想到個好主意。”
洛少頃見他笑的那樣子就有種不好的預感,他下意識的往後退,卻被顧永劫用左手抓住。
“我們來扮叫花子好了。”
“什麼?”他不可置信的問道,“扮叫花子?”兩人現在是在逃命,他以為是在玩?
洛少頃有些懵,可顧永劫卻完全不給他反駁的機會,用抓著汙泥的右手一把就抹上他的臉,事後還拉過他的衣服在他身上擦了擦。
洛少頃完全沒料到他會做出這種事,眼睛一下就瞪起來。
顧永劫從沒見過他露出這種表情,臉上一團汙泥看上去極其狼狽,而那雙大眼瞪得圓圓的。他覺得好玩極了,他幾乎都快忘了他們現在被人追殺還有要事在身,他隻是情不自禁的就哈哈大笑了兩聲,然後道:“小洛啊,你別再瞪了,本來就是一雙明眼,再瞪眼睛就該掉下來了!”
可還沒等他調笑完,洛少頃就蹲下去抓起一把汙泥扔在了他身上。顧永劫反應過來,看著自己衣服上的泥眨了眨眼睛,有些委屈的說:“睚眥必報啊你!”
洛少頃挑著眉看他,說:“顧大俠就算再器宇不凡,塗上爛泥也和土匪無異嘛。”
顧永劫嗤笑出聲,心想這小子啊……就見洛少頃蹲在泥坑邊一把抹去臉上的汙跡,依舊紮眼得要命。
不管再怎麼往他身上塗泥,就算他穿上叫花子的衣服他也依舊是洛少頃,顧永劫搖了搖頭,發自內心的道:“是,顧某人本就是土匪,怎麼都沒差。倒是洛公子,塗上爛泥也是風度翩翩,叫你辦叫花子倒是怎麼都不……”
話還沒說完,顧永劫就被洛少頃抓起的泥一個準招扔在了右眼上。這下換他懵了,兩隻無辜的眼睛眨了眨,右眼上一團泥巴,看上去特滑稽。
洛少頃一下就笑起來,他說:“你別動,讓我幫你把左眼也塗上,剛好可以扮熊貓!”
說完他還真想實踐,抓著一把泥就又扔了過來,顧永劫這下可不依了,他閃身躲開,一下跳到洛少頃身邊就說:“好啊你!”
洛少頃哪肯給他機會逃,一見顧永劫來了身邊,這不剛好,他站起來就直接用手去抹顧永劫的眼睛。
顧永劫當然是不願讓他把自己塗成一隻熊貓了,一招小擒拿就把洛少頃的手抓了下來。洛少頃也不服輸,右手被抓便換了左手再上。他的招式又快又準,兩人這麼拆招不帶內力,顧永劫根本製不住他。
眼見那隻滿是汙泥的手就要抹上他的眼睛了,顧永劫心一橫,直接就用腳把洛少頃絆倒在地。
洛少頃跌倒在泥坑邊上,顧永劫怕他不服,就一下壓上去把他製住,洛少頃扭不過他,心中又惱,就隻能瞪著他說:“顧大俠是要欺負我身材沒你高大魁梧?”
此時顧永劫整個身子貼在洛少頃身上,他們靠得極近,他能清晰的看見洛少頃瞪著他的琥珀色眼睛,纖長的睫毛,高挺的鼻梁,他甚至可以聞到洛少頃體內那淡淡的清香味兒。
呼吸著他所呼吸的空氣,顧永劫突然間覺得心髒跳得很快,莫名其妙的一陣煩躁,心中警鈴大響。
他知道這樣下去不妙,卻也沒時間讓他考慮清楚到底是哪兒不妙了,他隻一下蹭起來說:“不鬧了,我們趕緊收拾好往城裏去吧,既然衣服也髒啦,那就扮成叫花子得了。”
洛少頃不明白他為何是這種反應,也坐起來,歪著頭看向顧永劫,一雙眼睛帶著點疑惑,卻又清亮萬分。
顧永劫見他這樣子,那種煩躁的感覺就又淡了,他笑了笑把他拉起來,隻覺得心中有種淡淡的喜悅,他很慶幸自,很慶幸己能遇見洛少頃這樣一個人。
那天夜裏又下起了雨,顧永劫拉著洛少頃去置辦了一身叫花子的行頭,便上了蜀中官道。
雨下得不大,月亮朦朦朧朧的亮著,偶爾有人騎馬經過,兩人拄著根棍子走得很小心。劍是不敢亮出來的,都用布包了起來,但也不敢脫手,這樣的夜晚隨時隨地都會是一場惡戰。
快到蜀州城東門的時候,路邊的茶亭和破廟裏開始有人在裏麵躲雨,零零散散的聚在一起,這讓顧永劫感到有些疑惑。眼看城門就在前麵了,可路邊卻坐著大量的叫花子。城門上掛滿了燈籠,路道上還有人舉著火把來來回回的走動。
顧永劫心道不好,他與洛少頃對了個眼神,洛少頃便朝他點了點頭。兩人正欲轉身離去,卻剛好有人舉著火把經過他們身邊。
那衛兵見他們要走,便把他們叫了下來:“前麵那兩個,過來!”
顧永劫皺眉,他抬頭看向洛少頃,隻覺得他不管怎麼著都不像個叫花子,可如今他們也沒有退路了。他隻伸手以極快的速度把洛少頃的頭發揉得更亂,然後臉上堆滿笑轉過了身,道:“官大人有何吩咐?”
那衛兵本來下雨天被拖出來執勤就覺得心煩,再看顧永劫一臉訕笑的表情就更是不爽,又嫌他髒。而這就算了,他還一直往他跟前靠,不禁讓那衛兵火起,他一把推開顧永劫道:“別靠過來!在那兒站著。”
顧永劫點頭哈腰道:“是是。”
衛兵舉著火把拿出畫像來進行比對,那畫像被這綿綿小雨淋得已有些模糊,火光一閃一爍的,他根本看不分明,而說實在,那畫像本身也確實不太像。顧永劫看向洛少頃的畫像,不禁嘖嘴,那哪兒比得上洛少頃十分之一的風采。
那官家比對了一番比對不出什麼結果,上頭說這兩個通緝犯其中一人是個翩翩公子,他瞧著這兩人都髒兮了,哪兒有什麼翩翩公子的範兒。再對比了一下畫像,也覺得不像,就揮揮手準備放他們走了。
顧永劫連忙道謝,剛轉過身,卻又被另一人叫住。那人聲音十分雄厚,一聽就知道內力了得。他騎著馬穿過城門走了過來,衛兵一見便趕緊迎了上去,道:“羅掌門怎麼來了,這兒交給我們您大可以放心。”
來人正是羅貫,他根本懶得理會衛兵這種小角色,他隻徑直向顧永劫和洛少頃走來,隻聽他揚聲道:“轉過身來我看看!”
在聚英大會的時候羅貫就已經見過他們,他們這樣轉過去,無疑是自投羅網。顧永劫深吸一口氣朝著洛少頃做了個苦臉,這還真他媽的叫做禍不單行!
洛少頃也沉下臉來,手已經握緊了布中包裹的寶劍。
羅貫見他們兩不從,便揚鞭怒道:“叫你們轉過來!”話才剛說完,他的馬就被洛少頃一劍斬斷了雙腿。
這隻是瞬間發生的事,洛少頃出劍之快,羅貫根本還沒反應過來,整個人就往下栽去。顧永劫也毫不猶豫的回身一掌拍向他胸口,他這一掌用足了十成力道,羅貫毫無防備的接下這一掌,一下就被震飛老遠。
一旁被砍斷了雙腿的馬還在哀號,顧永劫抓住洛少頃的手就道:“快走!”
兩人躍上樹梢,幾步就消失在了暗夜裏。城門的衛兵們聽到動靜便也舉著火把趕了過來。羅貫被顧永劫這一掌傷得不輕,他站起來想追,卻是胸口悶痛,隻得大喊:“快追,就是那兩個,拿下!”
隻聽見馬蹄聲,一下便踩碎了這夜原本壓抑著的安靜,雨依舊淅淅瀝瀝的下著,隻是朦朧的月光,卻被鋪天蓋地的火把,給掩去了。